第40章(2 / 2)
这也是他根据地形想出的法子,须知火车站原本是人口最为密集的场所之一,而且都是流动人口,阳气本该十分旺盛,偏偏来来往往的火车会带出强大气流,这种气流对冲则成为了阴气漩涡,故而阴阳交织在车站附近形成了强大的混沌气场,很容易让人心情浮躁,邪念丛生,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火车站附近容易出现犯罪事件。
这个小县城里的火车站人流更少一些,阳气本来就弱,如今远离了入站口,更是阴盛阳衰,用一个牵煞阵轻松就能打破地气平衡,让对方无法可施。然而这么个稳妥的法子,怎么会失效了呢?这可不是阵法被破,没有半点反击之力,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怎能不让他心中暗惊!没有任何犹豫,许嵩踏前一步,啪啪两张符纸又甩了出来,看起来是要动真格的了。
对面巷子里,乌龟老爷闭上了努力张着的嘴巴,哼唧了一声,像是吃了什么让人不舒服的东西,满脸的不高兴。就在刚刚,趁着饲主打人的功夫,它吭哧吭哧追着小偷爬到了巷口,实在是追不上了,直接在那边一蹲,等着魏阳他们跟上来,谁知突然就发现有几条灰烟想往这边飘。老爷那是个什么脾气,嘴一张,全给吞了,弄得龟壳上的花纹都冒出来了。
像是有些消化不良,乌龟老爷在地面上蹭了蹭自己的肚皮,发现捆着草绳根本蹭不到,愤愤扭头往回爬去,长长的绳子在它背后拖出了一条尾巴,就跟牵了条灰蛇似得。
没花多大功夫,魏阳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把那个快昏过去的男人往地上一扔,抬头对张修齐说道:“齐哥,他们在前面还有埋伏,还有个什么大师,我们是不是该小心些?”
张修齐并没有答话,反而眉头一皱,看向巷口,似乎察觉了什么,没过多久,就见乌龟老爷迈着八字噌噌步爬了回来,边爬还边“啊啊”叫着,一副被激怒的样子。一眼看到了乌龟背上的花纹,小天师二话不说冲了上去。
“怎么了?”魏阳心中一跳,紧紧跟在了张修齐身后。
“有人施法。”张修齐答得简练,腰间随侯剑已然出鞘,锵的一声插进了巷口薄薄的水泥地面里。
94斗法
随着这动作,魏阳只觉得头皮一麻,似乎从剑身处荡起一阵波澜,直直向外冲去,只听“砰”的一声脆响,比以往除祟时略小一点的天破声在空中回荡。有了这声响,张修齐把剑一抽,提足就朝前方冲去。
另一边,许嵩整张脸都黑了,几滴鼻血滴在了地上,他身前摆着的四张黑符全部都从中开裂,这是他重新布下的截阳阵,还没施展开来就彻底被破。如果说刚才的牵煞阵还只是小试牛刀,那么这个截阳阵就是真正硬碰硬的第一把,而他输的干脆利落。要知道他用的可是沾有秽血的九转黑符,就算是白天,也不该这么轻易就落下阵来,那俩小子才几岁,能有多深道行?
除非他碰上的是……正一箓的行家。
想到这种可能,许嵩头上的冷汗顿时就下来了,须知道法中门派林立,与符箓一道有精研的本就不再少数,但是最大最厉害的还数三山符箓,也就是茅山的上清箓,阁皂山的灵宝箓和龙虎山的正一箓,由于历史原因,上清箓和灵宝箓在岁月长河中渐渐式微,正一箓便成了三山符箓之首,流传下来的符法,十有八九跟龙虎山有些关系。因此不论是什么符法,碰上天师道的高手总会力有不逮,更别说现在还是白天,他身上大半的降阵都没法发挥最大功效,如果真是正一箓高手,那麻烦可就大了!
不行,既然可能是那种大派,更不能让他们逃了!许嵩只是惊慌了片刻,立刻镇定下来,扭头冲赵广发吼道:“都他妈是你惹的祸,赶紧派人给我拦住了!”
随即,他从怀中掏出三个一寸长的木偶摆在了地上,嗤的一下戳破指尖,把食指血滴在了木偶头顶。阴风顿时从木偶之中卷出,滴溜溜在面前打转,犹若实质,似乎在组成什么新的阵法。
看到面前这个情形,赵老大哪里不明白,这是踢到了铁板!许大师那是怎样的人物,他都慌了神,开始用狠招了,可见对方的厉害,自己不过就是捆在绳上的蚂蚱,哪里有半点退后的余地。电光石火之间,赵广发已经想的清楚明白,铁青着脸冲身边的光头中年人说道:“勇哥,去给大师争取时间!”
那个面目狰狞的男人没有废话,立刻带人冲了出去,既然是斗法,对方该摆下阵仗准备施法才对,能阻挡对方一刻,他们的胜算就会大上一分!想法不错,然而刚刚冲出巷口,他们就迎面撞上了向这边跑来的张修齐,看到这伙人马,小天师停都不停,手上一张黄符抛了出去,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黄符在空中炸成了几片,随着这动静,这伙人脑袋同时一晕,身体强壮的还勉强能站住脚步,体弱一点的直接就滑到在地了。
这符可以说是震魂术的加强版,最常用于这种遭受围攻的场合,张修齐看都不看这伙匪徒,直接冲进了小巷之中,正对上了还在施法的许嵩许大师。
“樟柳阵!”一眼就看出了许嵩布的是什么阵法,张修齐目光中闪出杀意。
所谓樟柳阵是一种邪门鬼法,要以一种名为商陆的植物根系为引,雕成木偶之后用鬼火引出幼童生魂,将之束缚其中。这里是有讲究的,生魂只能用病弱孩童的魂魄,最好孩子生前还受尽折磨,痛苦而终,只有这样炼制出来的樟柳童威力才足够强大。而会用樟柳阵的,十之八九都是降术师,这群人毫无底线,任用法术,可以说破坏了道庭共同遵守的法则,这样的“邪魔外道”,就算不是龙虎山出来的逆徒,也是必须得而诛之的!
这些事情,早就刻入了张修齐脑中,没有丝毫迟疑,他手上的随侯剑一转,剑尖划破了手指,用那染血的手指凭空作符,飞快的画了起来。
小天师的出现就让许嵩大吃一惊,如今看到这手空手画符的指法,更是让他面如金纸,毫不犹豫,他指尖法诀一掐,催动起来尚未成型的樟柳阵,只听一阵阴风呼啸,三团黑雾从木偶中冲出,朝着张修齐扑去!
没有半点惊慌,张修齐面前的血符已然画成,一点金光从符中窜出,这是龙虎山粹真烁阳符,能够瞬间积聚身遭所有阳气为己用,加之现在不到下午2点,还在未时,天上的日光也对阵法有极大帮助,只见一黑一金狠狠撞在了一起,一声剧烈的天破声在小巷之中炸开。
许嵩面前,三枚木偶全数碎裂,他也一口鲜血喷在了地上,而张修齐那边只是身形晃了一晃,鼻中渗出一道血线。孰胜孰负一目了然!
没想到这年轻人如此厉害,许大师的双眸都缩成了针尖大小,看着对方再次想要冲上的身影,终于把牙一咬,刷的一声抽出张符,指诀一掐就扔在了地上!那符不是黑色,反而带着一种肮脏的血污色泽,符上灰白符文乃是用幼童骨灰混合商陆粉绘制,只是一接触地面,除了张修齐以外,许嵩身边所有站着的人全都趴下了,头晕目眩,几欲作呕,像是身体中有什么要被凭空抽出!
这是他师父留给他的保命符,比龙虎山震魂符更加霸道狠辣,可以一瞬间抽取身边人的魂魄之力为自己所用,不过这符太伤天合,根本没有使用替身抵消天谴的法子,只能折自己的阳寿,这么一下,现在身边的人又这么多,最少都要损个十年寿数才行,不过威力,自然也就更大了……
许嵩脸上露出又是兴奋又是疯狂的表情:“龙虎山来的吗?给我趴下吧!”
随着这声暴喝,一股比刀枪还锋利,比戾魂还阴冷的气意爆发出来,直直朝巷口刺去!
虽然还站在那里,但是张修齐的身形已经不稳了,其实刚刚许嵩误打误撞,正好切中了他的软肋。小天师是缺了一魂的,对于这种抽用神魂的符术抗性最低,只是血符爆发的那一瞬间,他体内的二魂七魄就有暴动倾向,这感觉如此熟悉,熟到让他目眦欲裂,浑身颤抖,他像是碰到过类似的法术,在他小时候……
然而攻击来的猛烈,容不得他半点分神,手中随侯剑一横,他咬紧牙关想要硬抗,谁知一个圆乎乎的东西间不容发落在了脚边,只见乌龟老爷从天而降,稳稳趴在了他面前的水泥地上。
这可不是只普通乌龟,老爷一落地,四爪头颅立刻都缩进了龟壳之中,相反壳子上却爆出一阵银光,斑驳墨纹齐刷刷出现在它宽大的背甲之上,那是副完整的太衍数图,每一寸龟甲都蕴含出玄妙气意,相呼相应,构成了一座牢固无比的坚盾,死死护在了张修齐面前。
谁也不知这太衍真诀能阻上多久,然而就这么一瞬,也足够了!一口真涎液喷在了随侯剑上,五张符纸脱手而出,小天师的三山符箓对上了那张拘魂血符!
许嵩的脸都吓白了,他哪能想到面前这小子竟然能用如此厉害的阵符,还带着能够护体的神龟,然而斗法已经到了此等时刻,再想退缩也已经晚了。趁着两边符箓僵持的一瞬,他从怀中取出了一直随身带着的瓷娃娃,这是他的本命法器,也是用自己亲生骨肉祭恋的“鸣童”,用力咬破舌尖,他急匆匆的用鲜血在上面画了个符号,一声咯咯轻笑从那白胖微笑的瓷娃娃体内传出。
只听咔嚓一声巨响,两方僵持终告结束,血符和黄符同时炸碎!张修齐身形一晃,单膝跪倒在地。控符数是有数量限制的,一口气用上这么多龙虎山真篆,再厉害的人都要虚脱片刻,更别说他还缺少统帅三魂的天魂,此刻两眼都要冒出金星。然而对面那人竟然还没倒下,在混沌之中,他用力撑起身体,想要再次站起身来,他身后可是还有人要保护的……
几番斗法可谓兔起鹘落,魏阳没有张修齐跑得快,根本没来得及助阵,刚才看到那幕情形,只把手里拎着的乌龟老爷抛了过去,可是眼看齐哥都站不稳了,对面那男人竟然还捧着个瓷娃娃念念有词,魏阳双眼都有些发红了,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用力扶住了那摇摇欲坠的身影。他没想到一个渣子行竟然能请到这么厉害的术师,更没想到这人使出的法子,齐哥和乌龟老爷联手都无法抗住。
然而魏阳没有退缩,双目怒睁看向前方,在他的双眸中,一道幽幽鬼影从瓷娃娃里跃了出来。
那是个不到五岁的孩子,穿着一身煞白丧服,脸色铁青,獠牙外翻,猩红的血舌挂在唇边,根本没有幼童的可爱,反而凶戾阴狠,带着森森鬼气。此刻天光还亮的很,可是它竟然不惧日光,就这么凭空出现在巷子正中,光线似乎穿透它细小的身躯,让那模糊身影一闪一闪,就像时隐时现的鬼影,只是僵持了一瞬,那孩子咯咯一笑,忽的一下就扑上前来!
一股让人作呕的腥臭邪风卷来,魏阳的手指都颤抖了起来,作为压阵用的邪物,这东西应该厉害的狠吧?可是齐哥这样的状态,哪里还能使出什么法术,他一个人又能做些什么呢?
然而那鬼物根本没有给他思索的余地,一瞬间就扑到了两人面前,乌龟老爷背上的壳子已经没法放光,就跟睡着了一样,张修齐奋力想要举起手中的短剑,再来抵挡那么一下,可是魏阳已经抢先挡在了他身前。
没有鲜血横飞,没有恶魂穿胸,甚至都没有什么太过奇异的声光效果,挥在半空的小小鬼爪突然停下了,像是见到了什么极为可怖的东西,那小鬼发出了一声凄厉惨叫,转身就想逃跑,可是没有容它逃脱,魏阳挂在胸前的骨阵亮了起来,那枚来自庙头山墓地的骨节闪出了白森森的光芒,在那光华之中,鬼童身形像是融化了一样,尽数被骨阵吞噬,消失不见。
所有人都愣住了,许嵩的嘴唇哆嗦了起来,他掌中那个瓷娃娃咔的裂开了条细纹,紧接着纹路越变越密,如同蛛网遍布娃娃周身,哗啦一声碎做一地。这可是自己的本命法器,口中鲜血狂涌而出,他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95内情
变故来的太过突然,魏阳半天都没反应过来,面前的小巷已经空无一物,白光和小鬼全都消失不见,唯有挂在胸前的骨阵有些发热,可是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啊?当初对付狐仙的时候,好歹还念了段咒文,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然而发愣只是一瞬,魏阳立刻回过神来,一把扶住了背后摇摇欲坠的身形,确定了现场没有任何威胁后,他轻声问道:“齐哥,你还好吗?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神魂还未稳固,扶着魏阳的肩膀,张修齐花了些功夫才堪堪站稳,目光已经落在那两节骨阵上,过了片刻才答道:“鸣童,被它除了。”
“鸣童?刚刚那小鬼就是鸣童?”魏阳脸色有些变化,他是听说过鸣童的,齐哥曾经就在一只鸣童手上吃过亏,受了不小的伤。
这玩意跟樟柳仙同源同宗,也是种养小鬼的手法,不过和其他小鬼的炼制方法不同,真正的“鸣童”需要跟施术者有直接的血缘关系,趁孩子活着的时候生取他的心尖血、脑后骨为引,勾生魂入炼,然后把孩子的尸体化成细灰,装入瓷娃娃中,用自己的命血月月灌养,就可以成为护身利器。
这种法术在古代多为那些达官贵人掌控,算是护身防灾的一种手段,只要鸣童不死,就没人能真正伤害到宿主,在南宋和元代最为盛行。只是这东西很伤天合,一般降术师都不会去做,更别说是用四五岁的娃娃炼制了,这样的鸣童应该比齐哥当年碰上的要厉害很多,竟然就这么被骨阵给除了?
就连魏阳自己都有些无法置信,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不信。然而张修齐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这边,当神魂终于归位之后,他艰难的迈开脚步向小巷尽头走去,比起鸣童和骨阵,那个能够吸人魂力的血符对他而言更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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