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5章 石头(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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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多跋扈的军吏老卒,方才有多叫嚣,都停下了声音,身子不由往外退了一步。

人群如同被某种力量分开一般,往两边让道,露出了一个身着皂衣,头戴獬豸冠,须发花白的瘦削军法官,他身材偏矮,显然是南方人,缓步从敦煌城中走来,面容毫无表情,恍如一尊石像。

所有人都低下头:

“喜君。”

“是喜君!”

作为西征军的军正,喜目视众人,缓缓问道:

“出了何事?”

“喜君,吾等从敦煌守军处得到消息,是二世皇帝不在了,被黑夫,杀了!”

“我知之。”

喜却表现得很平静:“吾等身在异域,消息闭塞,难知真伪,更不知中原发生的事情孰对孰错。”

平静是假象,当喜乍闻此讯时,比士卒们更要震惊,他甚至站在敦煌邑城头晃了晃,望向遥远东方的眼睛里,浮现许多情绪:

对剧变的难以置信、对消息的怀疑、对时局的遗憾、对未来的迷惑,还有对故人黑夫的态度,在失望与信任间摇摆……

但最后,它们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坚毅!

除了坚持,他还能做什么呢?

“我只知道,大秦尚在,秦律尚在!“

喜一个个点出带头闹事的几名官吏,依照军法进行宣判,让人按着打十几二十棍子,作为惩戒,又问他们。

“汝等,还是秦吏么?还想回家么?”

“是……”军吏们哽咽起来,去来两万里,这些年间,他们已经离家太久太远。

喜面容稍微温和:“那就,各自归位,履行职责!”

这世上有种东西,它比谁来当政更为重要。

那就是秩序。

这硕大天下,当上层纷乱时,下层的人就不活了?日子不过了?终日忧心时局,饭也不吃觉也不睡了?

不管中枢权力如何更迭,基层总得有人继续做事,就如喜几十年如一日默默抄录简牍,做好狱吏法官的职责,并未因吕不韦、嫪毐之事有何影响。

这些任劳任怨,默默无闻的秦吏,才是帝国的基石。

今日亦是如此,哪怕被放逐,被遗落,他仍记得自己的职责。而不管咸阳如何,中原如何,远在西北的他们,都鞭长莫及,手头有更紧要的事得做:

重建西北边陲的秩序。

“张掖者,张国之臂掖也。”

随李信西征后,喜也渐渐明白了秦始皇帝的大欲:他想让一个伟大的帝国脱离初生之所,破壳而出。

这个新生的帝国,向东方伸臂,跨海一手握住了狭长的海东,向西方伸臂,打通广袤荒芜的西域,得知了更大的世界是存在的。更向南方踩踏双足,要知晓那儿的海水暖热,尽北户地。

只可惜,踩在岭南的脚陷入了一个大泥潭,挣扎中,耗尽了帝国最后的力气。

始皇帝的大志虽未告成,但也开启了一个新时代,一些新可能。

“为了履行职责,为了打通日后回家之路。”

喜回到城中,向几位都尉、司马表明了态度:

“吾等,要尽己所能,守住这条新生的臂膀,护国之掖!”

“但喜君,如若黑夫篡位,大秦不在了,吾等就算守住了张掖,又有何用呢?”一个司马悲观地说道,他是频阳王氏的远亲,对中原发生的事满是绝望。

“当然有用。”喜笃定地说道:

“对西征军万余将士有用,吾等至少有立身之处。”

“对张掖郡十万中原移民也有用,他们不必亡于胡尘,至于大秦的存亡与否……”

喜的声音,决绝而坚韧,仿佛磐石,永不动摇:

“衣冠郁郁。”

“便是中夏。”

“律令行处。”

“既为大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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