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 2)
“是呢。以后到了长安,我们也要经常走动才好,不管如何我都是你的舅母,有了什么事只管寻人报与我便是了。”杜氏想起娘家这些年也渐趋没落,而柳家却是长安炙手可热的人家,这句话才说出口就露出自嘲的笑容来。
柳蘅正要说话,却听见门外郭媪语带焦急的话语传了进来,“夫人可在屋中?九娘的情形有些不对,四公子让老奴来寻你快些过去呢。”
杜氏和柳蘅的神情俱都是一变,柳蘅忙让杜氏快去,她也会晚些过去瞧瞧。杜氏心中焦急,起身道:“蘅娘你的心意舅母知道的,你也不必过去瞧你表姐,好生养着,你表姐那边有什么我都让人来告知你便是了。好了,舅母这就去了,你好生歇着。”
柳蘅坐在榻上猜想王映华的情形,实在是放心不下,忙出声让小婢女服侍自己穿衣梳洗,感觉这个不言不语的婢女伺候人的手法格外熟练,不由得出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小婢女笑道:“奴叫阿莲,从前伺候的是二公子身边的杨娘子的。二公子出征,杨娘子不放心二公子,让奴扮作小厮伺候二公子的。二公子本来很生气要送奴回涿郡的,幸好七公子说情,让奴来伺候女郎,才没有让奴回涿郡去。若是奴被送回去了,杨娘子定会责罚奴的。”
柳蘅暗自猜测这杨娘子的身份,莫不是宇文二郎有名分的妾侍?遣婢女扮作小厮,亏她想得出来。柳蘅摇了摇头,道:“阿莲,你可知我的贴身婢女,阿杏和阿桃的住处?扶我过去瞧瞧。”
阿莲却劝阻道:“女郎,您还是先用了朝食吃了药吧,一会儿大夫要来给您针灸,得养足了精神才成呢。阿杏姐姐与阿桃姐姐都无事的,若女郎实在不放心,不如下午奴再扶您过去?”
阿莲本以为柳蘅定不会听自己的劝阻的,如同自己的主人杨玉儿一样,从来都是想如何便如何的。不想柳蘅居然听了自己的劝,低声道:“也好,那我就下午过去吧。”
其后柳蘅都是安安静静地配合着老大夫的治疗,她可不想赌柳家人的慈悲之心。即便是现代,一家里出了个残疾人,那也是个大麻烦与负担,更不要说这个时代了。能做一个健全的人,自然比做一个瞎子好的。
长安襄城伯府里。排行第八的柳荻被几个婢女簇拥着缓缓朝太夫人白氏所居的荣华居走去。才绕过花园边的八角亭,便看见韩姨娘和柳七娘的身影。
柳荻冷眼打量着韩姨娘,只见她穿着时下长安城里最流行的三重纱衣,湖水蓝的薄纱下,石榴红描金的肚兜若隐若现,更是衬得她那丰腴妩媚的身姿以及如雪的肌肤来。她的发髻上更是斜插着一根侍妾本不该戴的金步摇,让柳荻的神色更冷了两分。
韩姨娘颇得柳宽的宠爱,生有一子一女,又因是良民出身,故而想来有几分性子的。她一瞧见柳荻,就扬声叹道:“难得这个时辰碰见八娘子呢。听说前日二夫人生八娘子的气了?哎,八娘子这般可人,怎么就不得二夫人喜欢呢?这终归是亲生母女呀,二夫人也太偏心了些。八娘子若是觉得委屈,可和你七姐姐说说,你们姐妹俩多亲近亲近也好的。”
柳七娘柳芊抬起微垂头来,对着柳荻微微一笑,又长又弯蛾眉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顿时弯成了一双月牙儿,当真是楚楚动人!柳荻暗想柳芊这幅我见犹怜的样子,世间几个男子敌得过呢?可惜只有她知道,这柳芊纤弱的外表下包裹的是多么狠辣无情的一颗心,不然也不会毒杀亲夫了。不过那宇文荣也是个有眼无珠的,九娘虽然瞎了眼,但是比起柳芊这蛇蝎美人来,却是不知要强上多少倍了。
柳荻避过了柳芊来握的小手,看向韩姨娘道:“韩阿姨说话可要慎言!我阿娘疼我和六姐没什么区别。你这般说话,莫非是有意挑拨离间我阿娘与我之前的感情的?”
柳芊一愣,这平日里单蠢的八娘怎么好似机灵了一些?她不是应该摆出一副可怜虫的委屈样子来吗?她忙道:“八娘,你误会了。阿姨哪里是挑拨离间呢?她只是关心你罢了,她待你与我没有分别的,你忘了阿姨曾亲手帮你做了好几身衣衫,可比我的还多呢,你可不能误会了她。”
柳荻心中明白,这韩氏和柳芊从前分明是将自己当傻子,什么疼爱?不过是利用罢了,而自己竟然真是从来没有怀疑过她们母女俩。说起来也要怪阿娘,若非她眼里只有两个姐姐和弟弟六郎,自己又怎么会被一个侍妾给骗了?
故而柳荻重生后,便打定主意对母亲小白氏也淡然处之,反而处处讨好祖母白氏太夫人,同时交好三叔父家的十二娘和十三娘,她们俩是晋阳长公主嫡出,日后便是三叔父不在了,她们俩也是高高在上的贵女。至于这对利用自己的母女,只要不来惹自己便当做瞧不见罢了。
今日既然是韩氏自己撞上来的,得让她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傻乎乎的柳八娘了。便冷冷地道:“误没有误会我不知道,不过韩阿姨这话听在我耳中便是这个意思。七姐既然说我是冤枉了韩阿姨,就是不相信我了。既然如此,我们就去祖母面前说道说道,让她老人家来评一评,韩阿姨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柳荻说话,就带着两个婢女疾步往荣华居而去,让韩姨娘和柳芊根本来不及阻止。
韩姨娘呆愣了片刻,回过神就急了,抓着柳芊的手无措地道:“想不到八娘竟这然一番反应。她去太夫人那边一说,太夫人定不会饶了我的。不行,七娘,你快去打听你阿爷可还在家中,让他来救我。”
柳芊收起满腹的猜测,皱起柳眉道:“阿姨,祖母便是看在四哥和我的份上,也不会怎么责罚你的。还有,以后不要再在八娘面前说方才那些话了,我总觉得八娘有些不对劲。”
韩姨娘素来信服女儿,想起已经被举荐去了四门学读书的儿子柳钏,便笑道:“还是我儿有远见。”她拉着柳芊打量一番,低声笑道:“我儿不但聪慧异常,这样貌也是挑你阿爷和我好的地方长的,是咱们府里容貌最出色的女郎了。仲夏宫中甄选,我儿定会有个好前程的。”
柳芊心中虽也有嫁得贵婿的想法,但是却更知道自己的身份纵使被府里总去参加甄选,只怕连个有品级的夫人都落不着,这可不是自己想要的。
于是她正色地制止了韩姨娘的话,“这些话阿姨以后少说。大伯娘所出的两位姐姐都嫁了自是不会太在意,但是传到公主殿下的耳中,她若是来寻阿姨你的麻烦,谁挡得住?至于甄选的事情,那是祖母和大伯父才能做主的事,阿姨可别忘记了,三哥去冀州接九娘了,她可是三叔父的嫡长女,便是府中真有女郎甄选,那也是她了。阿姨再乱说话,若是坏了他们的打算,小心又落得个禁足的下场。”
柳芊训韩姨娘的话半点也不尊重,便是韩姨娘身边的老婆子和婢女,都瞧得出六娘子根本就不将韩姨娘这个生母放在眼中,也只韩姨娘傻乎乎地瞧不明白。
而韩姨娘听了柳芊的话,心里却是将还未归来的柳蘅给恨上了,暗中策划着待人一回来,要给她好看,好教她不能挡了柳芊的路。只是,就连柳荻也没有想到,前世里在暮春时节就归来的柳蘅一行,直到盛夏时节才回到长安。而更让柳荻惊讶的是,柳蘅的一双眼竟然好好的,半点事儿也没有。难道柳蘅和自己一样也是重生的?
甫一回到长安襄城伯府的柳蘅,很快就察觉到八堂姐那无时无刻不在的刺探目光,不由得在暗处皱了下眉。
作者有话要说:主要剧情缓缓拉开啦,阿桥好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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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府见女眷
在来长安的路上,杜氏也与柳蘅细细说了柳家的祖母和大伯母、二伯母的为人,虽然只是十几年的印象,但是与柳蘅而言也是难得的消息了。
“待我与你表哥表姐在杜家安顿下来了,便会去柳家看你。柳家上下你平常心相待便是,不要太过忐忑了,柳家毕竟是你的家。”有些话杜氏也好说得太过直白了,这般的说辞其实已经有些出格了。
柳蘅微笑道:“舅母放心,我明白的。”既然是“家”,就不该存有寄人篱下的委屈感,该如何便如何,万不可委屈了自己去。自然了,大体上的规矩也不能错了。
柳蘅秉着这样的心思回到了位于宣仁坊的柳府,并无林妹妹初进贾府的步步小心。而见了柳家人,她也感觉到了柳家上下待自己并没有几分看重,只看正堂之上唯女眷们,唯二的两个男人,还是大堂兄家的两个小郎便可知道了。
坐在东首的次坐上的贵妇人,一身暗紫纱衫,下身系着石榴红的团花襦裙,梳着高高的朝天髻,额间的坠下拇指大的明珠,让本只七分的容貌顿时增色了不少,一屋子的或年轻窈窕、或丰腴妩媚、或纤弱娟秀的女子,竟都遮不住她的风采。
柳蘅知道这便是大伯父的妻子,襄城伯夫人杨氏。她与大伯父生了三子两女,早已经做了祖母了,但是只看她的外貌,根本就不会想到她如今已经四十有三岁了。
柳钧目中含泪地给杨夫人磕了三个头,才面带歉意地道:“阿娘,这便是三叔父家的九妹妹了。是儿无能,此时方才到家。”
杨夫人摇了摇头,笑道:“能够平安归来,阿娘就要去拜谢菩萨保佑了。你不知道河北那边出了动乱的消息传来后,家里上下都是担心不已。幸好幸好,你与九娘都平安回来了。”随即将目光看向柳钧身旁的柳蘅,面如无瑕白玉,发如墨云堆积,双眼灵动如一汪秋水。身姿纤细未长成,却也遮盖不住这倾城之色。竟是比柳家所有的小娘子们都要美,还有晋阳长公主那样一个心眼比筛子还多的继母,这等样貌也不知是福是祸……
“这就是九娘呀,快来让大伯母好生看看你。”杨夫人示意婢女扶起磕头的柳蘅,让她站到身前来,越看越惊心,这般的样貌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消受得起的。又看她双眼灵动,举止之间也落落大方,丝毫不见局促,暗道这性子也不错,规矩也不差,三弟有这样一个嫡长女,晋阳长公主那儿必是不会安心了。
“好孩子,你和你阿娘长得可真像。当日你被王家接去冀州的时候,还没有这小几高,如今可快成大姑娘了。你祖母见了你,不知道又多高兴呢。”杨夫人颇为感叹。又指着屋中的女眷们一一介绍了。
柳大郎柳铉的妻子柴氏,双颊上各有一个酒窝,笑起来极为甜。柳二郎柳铄的妻子长孙氏,身量高挑,浓眉入髻,浑身带着一股爽朗的英气,同柴氏的温婉动人截然不同,却一样引人瞩目。其后是家中的姐妹们,大房唯一还待字闺中的女郎,庶出的五娘柳芙,二房嫡出的八娘柳荻,庶出的七娘柳芊,庶出的十娘柳蓉,三房唯一养在伯府的女儿,十一娘柳芜。
柳蘅同几个姐妹见了礼,将人和排行对上了号,心知还有二房嫡出的六娘柳菂未到,再也想到二夫人也还未来,她心里也大致有了底了。二伯母乃是祖母的娘家侄女,只凭着一这条,哪怕出身与大夫人比差得远了,但是却事事要与大夫人要下强。想来这位六堂姐的性子随了二伯母了。
杨夫人与小白氏做了二十多年的妯娌,自是清楚她的为人的,不好撇下她带着九娘去太夫人处,便一边同女孩儿们以及柳蘅说起话来,一边给了站在榻边的钱嬷嬷一个颜色。不多时,钱嬷嬷便悄悄出了屋,让二房的居所漱玉斋行去。
漱玉斋里,二夫人小白氏捏着香恭恭敬敬地给白玉观音像上了香,又拜了三拜,这才扶着朱嬷嬷的手站了起来。
“阿娘,您这么快就拜完菩萨了?我看便是我们不过去瑞清堂,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三叔父的女儿罢了,哪里得要阿娘你过去?理当她来漱玉斋拜见您才是。真是好大的脸!真当她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呢,不就是个乡下丫头呢?”说话的正是十五岁的六娘柳菂,她正站在大佛堂外的屋檐下,看见小白氏扶着朱嬷嬷的手出来,忙说道。
小白氏却是伸出纤长的手指点了点柳菂的额头,假意嗔道:“你呀这性子该改一改了。之前有甄选的事儿在,她确实是你的绊脚石,但如今因为河北的动乱,这甄选推期了。而我儿的机会便大了许多。如你所说的,她不过是个乡下来的丫头罢了,不足为惧。你阿娘我之所以拖着不往瑞庆堂去,不是针对九娘,只是想告诉她,这府里能够做主的,除了杨氏,还有你阿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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