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2)
方太君安慰众孙女:“无事,先帝在时,靠着京城边上遭了地动,你们父辈都还小,吓得眼泪汪汪,府里头有几处屋舍倒塌,死了两个下人。今天头回震过去,再是没有这么大的动静。”
稍坐片刻,方太君发话:“都回去吧,晚上警醒着点。”再唤过身边服侍的人,叮嘱她们注意事项,众姐妹这才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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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便有消息传来,山东地震,波及京蓟,损毁民宅不计其数,死伤难估,万万平民流离失所。老狐狸及众位叔伯忙于公务,镇日不见身影。
后宅方太君及大太太等忧心大姐知琴一家安危,数日心神不宁,茶饭不思。待山东知琴带去的陪嫁亲来送信,道孔府无恙,只几处年久失修、无人居住房屋倒塌,家中一干上下人等未见伤者。诸人方心定,睡个安稳觉。
孔府又可借机要银子,修房盖舍。
另此回地动,有个顶要紧的人没了——鲁王出城打猎,因天黑不及回城宿在山中别院,山上滚落的大石纷多,别院被夷为平地。
如此良机,桂王怎么没跟去打猎呢?老天定是疏忽了,拉了一个。
☆、第64章 照夜骢(上)
上回说到鲁王薨逝,震惊朝野上下,天子缀朝三日,哀恸爱子。后宫朱妃痛不欲生,哭得昏厥,今上昼夜守在爱宠宫中安抚,并招桂王进宫,侍奉汤药。
朝中诸大臣屏息凝气,战战兢兢,奏疏文批皆挑着能顺上意,小心绕开忌讳。这当头,没人敢触天子霉头。
数千兵丁耗费数日,才挖掘出来鲁王尸首,寻了巧手之人整容穿衣、装棺收敛,灵梓运到京中时,太子带百官亲在郊外迎接。
礼部为鲁王拟数个谥号,都被圣上驳回,他亲为次子定号为“纯”,下令随葬于自己的陵寝中,一应礼仪用度皆超亲王制。倒是有两个御史直谏,惹得天子大怒,降职贬官,发到荒芜之处做小吏。
另鲁王虽去岁成婚,王妃滕妾无一有孕,膝下无人承嗣。今上允诺待桂王大婚得子后,过继其后裔给兄长。朱妃复位为贵妃,形同副后,风头直盖无所出的周皇后及生下太子的林妃,其余众嫔妃退避三尺,不敢争锋。桂王虽在京中开府,如今在大内通行无阻,日日听宣陪在今上身边。
一桩桩,一件件入得耳内,扰人清静。
杜六郎定了王慎堂妹,明年成婚。王家也是江南大族,根系庞大,家中出仕做官者不计其数。另南方有仕子为鲁王歌颂传德,著书立传,博得圣上欢心。
知言在别院听众位哥哥言语中提及,朱家当年想强塞给秦昭的那名女子,年初嫁给司马家族长之第三子,即大太太异母兄长司马清之子。貌似,司马家联合杜家与朱家结成同盟,欲扶桂王上位。
司马清想干什么,江南上万读书人唯他马首是瞻,他想吞下北方韩家和苏家,一家做大,号令天下文人。也不对,读书人认死理,又不是抢地盘打江山,占下便是自己的,先强占再治理,用武力迫人屈服。书生们胸中自有丘壑,饱读诗书,自有一番见地,不会轻易受笼络,听效于他人。知言想不出原由。
京中气压低沉,乌云罩顶,一应游玩取乐之事全无,上巳出游也做罢,因姐妹们都长大,老狐狸发话不用再到别院上骑射,家中三个小妹妹在后宅有处小院落可供练习,略懂皮毛即可,不求通达。
文官家女儿习武将来派不上用场,习武取意乃磨练心智,不至于经不起风浪。不比勋贵家子女,从小被灌输热血,豪气油然而生,雄心万丈,一心要建功立业,为祖增光。
秦家处在上升期,首要考虑保住眼前荣光,再图在华族站稳脚,秦家的儿女不能任性,也无资本肆意畅乐。失去家族倚仗,每个人都是离群的孤雁,任人射杀宰割。虎狼环伺,自有一干心理阴暗之心想把昔日燕京乃至举国最为耀眼光鲜的一家人踩在脚下,折辱戏弄,看其匍匐乞求。开国二百年余,此例比比皆是。
男儿们尚可挣得功名,保住已身,出嫁后的众姐妹就要看夫家是否仁慈厚道,莫说是高门大户,中等人家弄死个把娘家败落的媳妇,也不是什么大事,再续一门得力姻亲。成大事的男人以家族为重,抹干为旧人流的泪,换上笑脸迎娶新妇,又是一段天作之合,人间佳话。
大太太虽无此忧,可被亲兄长背后痛刀子的滋味,同比剜心。她笑容中透着勉强和苦涩,强撑在家中打点内务,幸好有儿媳在旁相帮,她才不至于倒下,论谁有这么一个兄长也觉得心塞。
今早知言出门,在正荣堂,瞧见大太太憔悴萎靡,目失神彩,方太君真心安抚,大太太苦笑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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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春夏交接之时,站在别院校场,可眺到远山覆绿,林间山野鲜花烂漫,随风飘来缕缕清香,阳光温和,翠柳笼烟,鸟儿吹唱,总算能减缓数日心头之扰。
知言驾驭飞翩慢跑,飞翩性情温顺,体态轻盈,与知言相处数月很是契合,老远见到她示亲热,已把知言当成最亲密的人。
兄弟们无心溜马习武,聚在树底下,慷慨激扬,议及朝中诸事,说到兴奋处放声大笑,待语及曲折时又垂头思索。
知言牵飞翩回马厩,秦昭的照夜骢分外显眼,眼睛明亮澄净,体态优雅,扬着脖子喷气。它不比飞翩随和,性情高傲,素日只认秦昭一人,不允旁人驾驭。知言知道照夜骢的性子,摸抚它的脖颈套近乎,它只是轻嗤,不屑看知言一眼。
被马鄙视的感觉不大好,知言扭头出来寻几个哥哥。
此时,别院大门处急奔来一个家丁回话:“大爷、二爷并几位爷,桂王殿下带着随从出来狞猎,想到咱家别院歇脚。”
众兄弟蓦地起身,互视一眼,来者不善,须要小心应对。秦明自幼诸事退一步,秦旭发话:“既有贵客来临,敞开大门,我等过去相迎。”
秦昭拉过知言,并十爷秦晤、十一爷秦晗及秦昌,送到东厢知言素日歇脚屋内,正色叮嘱:“都呆在屋里,我不发话,不许出来。”俊脸上带出威仪,眼神严厉扫过众弟妹。知言四人迭声应下,他才同兄弟出去迎客。
知言心中焦急,不等她动手,秦晤搬过椅子,半跪在其上,用手指捅破窗纸朝外偷窥。这个简单,大家都会,四个人排成一列,凝神观场外动静。
别院大门大敞,数人并骑纵马驰进,打头一人正是桂王,淡紫蟒纹骑装,眼神凌厉,趾高气扬,一扫上回见慵懒之像,气势非凡。
桂王身后跟着一众随从并伴读,赫赫扬扬近百人,当中最显眼一位却是杜六郎杜谦。杜谦着兰色骑装,身形挺拔,嘴唇紧抿,似很不屑进到秦家地盘,负手站在桂王身后目不斜视。
秦家几位兄弟行跪礼,桂王嘴角轻勾,眼神飘来飘去打量一周,才轻哼:“都起来,怎么,贵府今天就出来这么几个人。”
秦旭态度恭谨,语气诚恳:“几个弟弟尚且年幼,未曾见过大场面,恐惊扰尊驾,让他们回屋先避开。”
桂王笑说:“你家每回来别院,都有一位小姐,今天来的都不是外人,让出来一见也无妨。”
秦昭躬身回话:“家中只有九妹最爱骑马拉弓,喜好尚武,性情乖张顽劣。殿下年前也曾见过她,以昭之意,无须让个黄毛丫头出来现眼,污了殿下清目不说,连累家中姐妹声名。”
桂王原意本不在此,只是想寻个由头,绕场中走出几步,出声询问:“秦家四郎,听闻你们兄弟新得几匹西域良驹,乃燕京城中头一份,本王可否有幸一观。”
秦昭从善如流,微笑应诺,命手下牵来照夜骢。
照夜骢亮相,众官家子弟识得其不凡,啧啧赞叹声不绝。这个说:“秦四郎,你这匹马真能日行千里?”
那边有人语:“此马更不凡处在于夜行毛色发光,照清前路,如白日里一般神速疾行。”
秦昭释清:“不敢,都是世人鼓吹,何来夜里发光一说,只比寻常良驹健步耐劳,长途跋涉稍做休息即可恢复体力,仍可赶路。”
另有人语:“四郎不用过谦,千金难求的良驹,不可就此埋没。”
秦家众兄弟听着奉承之语,心中直打鼓,秦昭微笑做谦语。
知言在屋中也瞧出这帮人没安好心,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恐照夜骢保不住,落到他人手中。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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