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上天薄待她,凡是对她好的人,都没能活太久。她不信命,更不信自己会是天煞孤星。身上背负着他们的命,她才更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曲至激昂,十指如飞,众人都忍不住跟着倒吸一口气,眼前仿若有人独站高崖,大雪漫天,千山鸟飞尽,万径人踪灭,只身后坟头一座座,皆成雪白。那人孤影映雪,满目苍凉。
回忆里有谁的笑颜,窗下梳妆,对镜花黄,回头一笑嫣然,活色生香,却又瞬间枯黄,燃成了空中飘飞的纸钱,想伸手去抓,却连灰烬都留不住。
天地之大,独留这一人,举目四顾,悲哭无声。
宋凉臣回过神的时候,觉得脸上有些发紧。伸手一抹,不知何时流了满脸的泪。
抬头看,沈美景早已经站了起来,垂手在琴边站得恭恭敬敬。
一时间他都忘记自己是来挑刺的,怔愣地看着她,呆呆地道:“我一直无缘得听陌桑琴声,他弹得比你好吗?”
沈美景笑着点头:“陌桑的琴声,是这天下最动听的。”
宋凉臣沉默了。
锦衣抹了眼泪,回头小声对玉食道:“咱们主子的琴,比温主子弹得好太多了,咱们的银子是不是能赢回来了?”
玉食抿唇道:“我看能行,主子会泡茶又会弹琴,世子应该……”
“让我进去!”外头平地响起一声怒喝,将众人从琴音里全部惊醒。
沈美景和宋凉臣一个回头一个抬头,都看见了外头跟疯了一样冲进来的江心月。她衣裳都没有穿整齐,披散着头发推开阻拦的丫鬟,双目通红地吼了一声:“既然要救我,又为何不给半个说法,反而在这里弹琴听曲儿。世子爷果然是情深意重!”
这话如同当头棒喝,敲得宋凉臣心都疼了。看着江心月那狼狈的样子,他连忙起身,吩咐丫鬟去拿披风。
“江姨。”咬咬牙,他还是只有这样喊,虽然知道这一声喊出来她会更恼更痛,然而答应了父王的事情,他还是会做到的:“您冷静些。”
江心月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反手一巴掌就甩在了宋凉臣的脸上。
“啪!”
沈美景吓得后退了一步,这女人当真是谁都敢打啊,这甩巴掌的动作是有多熟练?早上起来甩她两巴掌,现在又甩世子爷一巴掌。
甩她也就算了,她初来乍到的,没法儿跟人家计较。但是这女人到底是有多有恃无恐,才会觉得甩宋凉臣巴掌也没关系?
男人都是骄傲的,特别是这皇室的后代,每个人最看重的都是脸面。你说你私底下甩巴掌,人家有可能因为深爱你而原谅,但是这府里的下人全部都在看着呢,竟然也这么毫无顾忌地动手了。
宋凉臣的脸当时就沉了下来,本来还觉得愧疚,现下心里却满满的都是怒火。
江心月却半点没察觉,红着眼睛还想甩第二个巴掌。
不出意外,宋凉臣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狠狠地甩开了。
“江姨是不是被水呛糊涂了?”他寒着脸道:“敢对本世子动手了?”
江心月心里一凉,稍微清醒了些,眼泪跟着又啪啦啪啦地下来了:“你还凶我…事情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你留着这个女人在这里弹琴,却来凶我?”
女人吵架的三大利器:大哭、寻死、你凶我。
宋凉臣冷声道:“世子妃的事情我自然会处理,江姨刚刚落水,还是好生回去休息吧!”
说罢一挥手,后头的丫鬟就连忙上来将江心月给“扶”到了一边。
宋凉臣简直是怒不可遏,然而心月也是受害者,他不能全冲她发。这一巴掌硬挨着,总是要找其他的法子重新找回面子。
转头一看,屋子里还站着个沈美景呢,怎么看怎么碍眼的沈美景!
“世子妃可还记得世子府的家规?”宋凉臣深吸一口气,眯着眼睛问。
沈美景干笑两声,有点不好的预感:“妾身记得——令世子不悦者罚。”
“很好。”宋凉臣点头:“那你今晚就直接搬去柴房吧,在里头反思三日,不得吃喝!”
锦衣和玉食都吓了一跳,三日不吃喝,那人还活着吗?
沈美景简直是哭笑不得:“妾身令爷不悦了吗?”
这惹恼他的是江心月,凭什么受罚的是她啊?
宋凉臣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说你令我不悦了,便就是如此,你再多说一句,便加罚一日。”
沈美景立刻闭了嘴。
这天杀的世子爷,摆明了一副不讲道理你奈我何的嘴脸,早知道都是这个结果,她就不用费心费力地又给他泡茶又给他弹琴了,多消耗体力啊!她今天就在马车上吃了两碟子点心,其他的可什么都没吃呢!
这惩罚也算是对江心月的交代了,虽然压根就没确定交换新娘子的事情是沈美景干的,然而为了让她平静下来,宋凉臣眼睛都不眨地就把她给丢去了柴房。
世子府整个都热闹了起来,本来还有许多人不知道新娘子错嫁的闹剧,江心月跑到主院这么一闹腾,丫鬟家丁四处奔走,没一会儿所有人就都知道世子娶了个寡妇,而江心月,嫁给了燕王。
“世子妃成了王妃,不还得去恭喜恭喜她么?”后院里有的主子笑着掩唇:“这可算是直接高升了呢。”
旁边的丫鬟轻笑道:“主子快些去安慰世子爷吧,这娶的竟然是个寡妇,还是许家的人,不能休,不知道该多恼呢,瞧瞧,人都关柴房里去了。”
各院主子都是一个想法,一时间来探望宋凉臣的人络绎不绝。
“既然是个误会,那爷就把她养在院子里,不许她出来就好了。”侧妃温尔雅替宋凉臣倒了茶,温柔地道:“您也别气坏了身子。”
宁淳儿端着点心递上来,忍不住道:“我见过这新的世子妃,长得挺好看的啊,爷为什么要生气?”
“这就是宁主子单纯不懂了。”旁边的侍妾于氏低声道:“寡妇二嫁,本来就是寡廉鲜耻之人,身子不洁,心思也肮脏,爷娶了她,实在是委屈了。”
宋凉臣抬头看了于氏一眼,没吭声。
宁淳儿扁扁嘴,伸手摸了块糕点道:“那我能去柴房看看她么?今儿瞧着,世子妃那脸上还有好可怕的一道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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