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1 / 2)
只准备了五天,二皇子就带着他的一位李姓侧妃上任去了。他临行之前,跟端宁公主谈了许久,又见了沈恺,嘱咐沈恺成亲之后赶紧去西南赴任。他看好的几位官员都被他带到西南省为官了,津州的卢知府便是其中之一。
卢夕颜下个月及笄,却等不到了,估计她的及笄仪式要在路上举行了。沈荣华本想在她的及笄礼上尽尽心,情况有变,只能换成厚重的及笄礼,沐川槿和端宁公主都有礼物给她。他们一家起程,沈荣华特意到津州送行,两人依依而别。
深秋时节,云高天净,秋风吹起飘落的黄叶,舞动零落的无奈与哀伤。
沈荣华坐在蒲园小花园的凉亭里,正在看沈恺成亲的礼单,查漏补缺。被飘飞的黄叶讨扰,她一声长叹,又从锦盒里小心翼翼拿出及笄礼上收到的石簪。她抚弄石簪,越看就越觉得熟悉,亲切感自心底衍生,却飘乎不定,难以把握。
“一根石簪有什么好看?可你却视若珍宝,你的专注真让人——嫉妒。”
低沉亲昵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吓了沈荣华一跳,她紧紧皱眉,回头看到唐璥那张俊美的脸以及眼底柔媚的笑意,她的心微微颤动。美人不管男的女的都让人赏心悦目,会让人本能的心动,可一想到本能之外的东西,又让人腻烦。
“有事?”沈荣华站起来冲唐璥福了福,对不请自到的客人也不能失了礼数。
完美周全的礼数和规矩恰是疏远的表现,试问谁会和亲近的人讲俗礼呢?
唐璥笑意盎然,根本不在乎沈荣华的冷淡,他坐到沈荣华对面,又示意沈荣华坐下,才说:“令尊和江阳县主订婚那日我在江东,没能参加,颇为遗憾。昨日刚回来,我就补了两份礼,一份送到谨亲王府,一份送到了沈府。我此来要在京城逗留月余,可以参加令尊的婚礼,到时候我还会有厚礼奉上。”
“你给他们送礼,去跟他们说,让他们领你的情。又不是我成亲,你如何送礼没必要跟我表白,礼上往来的帐也别记在我身上。”沈荣华舒了一口气,看到山竹在月亮门外探头探脑,呵问:“你怎么守门的?贵客来了也不提前通报。”
“南平王世子非要来看看姑娘,奴婢见他一片好心,就、就放行了。”
沈荣华沉下脸怒视山竹,“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把我当傻子了,是吧?”
“姑娘,他……”山竹犹豫片刻,拿出一尊几两重的小金佛,推到沈荣华面前,又干笑说:“蛇青也有一尊一样的,他还送了蛇青一串金豆子。”
朋友是用来出卖的,好姐妹、好搭档都一样,山竹行事就是这么果断大方。
风度翩翩、俊美无俦的男子对女人本来就极具杀伤力,又舍得下血本花真金白银,很容易攻克一般女人的防线,何况他只是想让丫头通融并提供方便。
经历了一些事,跟唐璥接触增多,到现在,沈荣华若再看不出唐璥有什么目的,就真是傻子了。凭心而论,她对唐璥的皮相和身份都不排斥,这是英俊尊贵富有的男子自身的魅力,对她有一种本能的吸引力,她无从抵挡。
可是,她反感唐璥其人,就是与外表和身份相对应的骨子里的东西,也是与相貌格格不入的品性和心术。唐璥善交易,什么事都能拿来交换,斤斤计较不吃亏。这是商人的本性,无关情意,也无可厚非,却让沈荣华反感至极。她也不是清高之人,有时候比唐璥还狡诈阴损,但她却难以认同唐璥金光闪闪的俗气。
沈荣华冷哼一声,说:“山竹,你通知蛇青收拾东西,从今天起去伺候南平王世子,你也一样。没有家鬼引不来外祟,我这座庙太穷,留不住你们了。”
“芳华县主这是什么话?”唐璥不愠不恼,反而笑得很灿烂,“别说芳华县主不穷,就是真穷成无底洞,我也能填得满,我缺的东西很多,唯独不缺金银。”
“姑娘,你是开玩笑吧?奴婢这么忠心,你可不能赶奴婢走,蛇青走不走与奴婢无关,反正她的心也不在这儿。”山竹讪笑几声,把那尊金佛推到沈荣华面前,说:“奴婢五行缺木,不喜欢金的银的,你看奴婢身上连一件金银饰品都没有。姑娘拿去赏人吧!再不行就放到送吴太后的礼物里,她肯定喜欢。”
沈荣华对山竹的表现比较满意,点头说:“好,你送南平王世子出去。”
山竹干笑几声,说:“奴婢先去通知蛇青收拾东西,免得她到时候匆忙。”
唐璥冲沈荣华挑眼一笑,说:“你的丫头很懂事。”
“回头都送给你,也便于你更好地调教她们。”
“我说她们懂事并不是她们为我所用,而是她们知道遇事综合考虑。”唐璥收敛如丝媚眼,一本正经说:“我的正妃过门十年,没有为我生下一子半女,身体一直很不好。我按例应该有两位侧妃,今年春上病逝了一位,留有一女,还有一位育有两女一子。我另外还有四名侍妾,共育有两子三女,还有两个外室,无所出。我现在缺一位侧妃,这位侧妃要慎重选择,因为她很可能要扶正。”
沈荣华冲唐璥挑了挑眼角,笑问:“你看中谁了?需要我带话儿吗?”
唐璥柔媚一笑,“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我确实是明知故问,我要好的朋友就是沐公主和端宁公主,另外还有几位皇族宗室的贵女也能说上话儿,凭她们的身份,绝不会给你做妾。我本人已心有所属,矢志不渝,再说我也不想为某一个男人在内院熬日子。谁都知道南平王府尊贵显赫,但并不是人人都想要,何况你老人家已经妻妾成群、儿女成群。”
沈荣华停顿了片刻,又说:“南平王世子,你和我都是聪明人,聪明人就该有聪明人的分寸,就不该强在所难,招人厌烦。有些话我不想说第二遍,我想你也应该明白。如果以后有生意上的事需要当面沟通,我还是欢迎你光临的。”
“说完了?”唐璥面色平静,笑容更加生动妩媚。
沈荣华郑重点头,“说完了,你也应该听懂了。”
唐璥点头一笑,说:“我的话还没说完,我想你应该听完再下结论。”
“你的话没说完,你可以继续说,嘴长在你身上。我不想再听你说话,你也不能强迫我,因为我的耳朵长在我身上。”沈荣华站起来,转身走了几步,冲唐璥做了一个请出的手势,很强硬地说:“山芋山药,送南平王世子出去。”
一个浪荡花丛的老男人居然想让她成为他众多女人中的一员,这是对她极大的侮辱。沈荣华心中愠怒,表面还能保持沉静平和,因为淡漠比暴怒更具有持久的力量。别说她现在心有所属,就是没有,她也不考虑唐璥这类人。
可唐璥是一个有恒心、有耐力、有手段的聪明人,否则他的生意也不会做这么大。被他纠缠、让他惦记不是好事,必须想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绝了他的念头。
沈荣华在花厅里挪步,正专心致志考虑怎么拒绝唐璥才能根除他的非分之想,就听到急促轻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隔窗一看,就见端宁公主和几个下人急匆匆走来,看样子是有大事找她,她赶紧迎出去行礼询问。
“屋里说。”端宁公主拉着沈荣华进了花厅,又示意下人门外把守放风。
“出什么事了?”沈荣华扶端宁公主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温茶。
端宁公主缓了口气,说:“我知道连成骏兵败投敌的真相了,也想让你知道。”
“谁跟你说的?”沈荣华很冷静,并没有急着问真相是什么。
“皇上。”端宁公主长叹一声,说:“保国公祖孙三人带回的真相令他现在处于两难之中,他实在太压抑了,才跟我说。他知道我和你好,没嘱咐我不要说出去,就不怕你知道。一件公案的真相沉重到让人难以承受,谁隐藏在心都觉得有压力。我们只在深宫内院争斗,从不知道世上还能有这么惨烈、残酷、血腥的事。”
“我只想知道他是生是死。”沈荣华长叹一声,面露悲伤惆怅,说:“如果他死了,我知道真相也没用,他有负于我,我也不会为他报仇。如果他还活着,那我就等着他,等他回来亲口跟我说,他要报复、要杀伐,我都会倾尽全力支持他。”
今天已是保国公祖孙回来的第五天了,人们私下猜测种种,而确切的消息只有那么几个人知道。仁和帝重重封赏了保国公府,超乎寻常的赐封就是想把真相捂在口袋里,或许是暂时,或许是永远都不可能见光。
端宁公主叹了口气,不管沈荣华是不是爱听,她都一口气将仁和帝跟她说的真相告诉了沈荣华,又长吁一口气,说:“皇上没跟我说细节,单是这几句话就能让我的心象是被一只大手攥着一刀一刀切割一样难受。明明是连成驭好大喜功,怕庶出的弟弟超越他,就窃取了连成骏尚未完善的攻敌方案,又偷了连亘的帅印私自调兵,想打一场胜仗令人刮目相看。结果,却中了计,陷入北狄兵马的包围圈。连成驭也是诡诈之人,他带的居然是连成骏的兵马,花旷还是副将。
连成骏带兵去急救,也被困住了,韩将军带兵营救突围,也被北狄兵马包围了。连轶和吴昆带兵解救,只救出了连成驭和两家的心腹将士,为灭口就把花旷等人杀了。连成骏突围出去,去找连亘说明实情,却被诬陷,让他替连成驭承担责任,又说他兵败投敌。连亘偏听偏信,砍掉了他的手臂,让他离开军营,一辈子背着骂名苟且偷生。他离开军营就被人追杀,保护他突围的将士拼死抵抗,死了很多人。他本来是身受重伤,又经历这样的事,恐怕活命的机率微乎其微。”
沈荣华很认真地注视端宁公主,面色沉静,许久才淡淡一笑,说:“皇上才跟你说了几句话,你就能跟我说出一堆话,好像花峥花嵘跟皇上禀报时你在场一样。你跟我说的这些话就是再象实情,我也不敢相信,因为我……”
“好了好了,什么都瞒不过你。”端宁公主沉沉叹气,又说:“皇上跟我说了几句,我有许多地方不明白,就去了谨亲王府。谨亲王妃和江阳姑姑去多宝斋看首饰了,我陪谨亲王在书房呆了两个时辰,好不容易才套了这些话。”
“谨亲王怎么说?”沈荣华的心沉到了谷底,象是被盐涩酸臭的污水浸泡一样,难受得她都想甩掉她那颗心,又憋闷得透不过气来。
仁和帝跟端宁公主说了几句,端宁公主又凭自己想像编出了一堆话,沈荣华半信半疑。可端宁公主说这些话是从谨亲王嘴里套出来的,再残忍、再荒唐也由不得她不信。谨亲王是憨正笃直之人,面对端宁公主这个晚辈,他不会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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