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2 / 2)
“万姨娘嫌红叶说了实话,打了她几巴掌,现在还让她跪着呢。万姨娘让人通知张妈妈的家人,要带着他们找姑娘讨公道,被三太太拦住了。三太太让万姨娘给银子把张妈妈的家人打发了,还说人是用碧泉剑杀的,他们讨不到便宜。七姑娘说三太太偏向姑娘,还骂了几句,气得三太太也不管了。”
就万姨娘这点心计能耐,比起杜氏差得太多,更没有杜氏聪明识时务。去年金嬷嬷被沈荣华用断濯砍掉头,杜氏悄无声息地就把事情处理了,以后也没听人再提起这件事。当然,杜氏这样的对手更可怕,因为她太清楚进退时机了。
沈荣瑶被关进祠堂,连沈阁老和沈家虚祖的灵位都敢摔,叫嚷着有沈贤妃给她们母女撑腰。前世,沈荣瑶在皇族混得颇有体面,也是沈贤妃相助。沈贤妃能在深宫站稳脚跟,又帮五皇子得到了今上的信任,可见她是聪明人。愚蠢如万姨娘母女,怎么能入沈贤妃的眼呢?难道这其中有不可告人的隐秘?
昨晚,沈荣华杀了张妈妈,又肯定万姨娘不会被扶正,因为她不同意,就是想逼万姨娘的后台站出来。在她看来,万姨娘最大最硬的后台就是沈老太太,可能还有沈氏族中的人。现在想想,估计沈贤妃才是万姨娘隐藏最深的后台。
沈荣华冷笑问:“吉祥堂有什么反映?”
鹂语摇了摇头,说:“那会儿挺安静的,估计老太太还不知道吧!”
“这事可不能瞒着老太太,我这就去给老太太请安。”
要说沈老太太也真是奇葩,她这辈子什么都不好,就是命好。她性子极为强势,无才无貌,又粗俗野蛮,更是不知进退的蠢货一个。当年,沈阁老得知是她代堂妹万雪莹嫁到了沈家,就不再把她当妻子。沈阁老入仕多年,做到朝廷一品大员,却连个诰命都没给她请封,她自己又臭名在外,朝廷也不会赐她封号。
可她竟然在沈阁老不知实情的几年,给沈阁老生了两儿两女,这四个儿女就是她一辈子的王牌。沈阁老之所以自己委屈,却没把她赶出家门,就是顾及儿女的体面和前途。除了嫁到江东孟家的小女儿沈忺,沈慷、沈恺和沈贤妃的性情都不象她,这是值得沈阁老欣慰的事情。沈慷和沈恺都有功名在身,都做了官,沈贤妃位列四妃之一,都为她这个生母提气不少。无论沈阁老认不认她做妻子,但她是沈阁老这四个嫡出子女的娘,身份比名份更实际、更重要。
若让沈老太太知道沈荣华杀了万姨娘的心腹张妈妈,又扬言万姨娘不可能被扶正,无异于突然点燃了炮竹。篱园的事估计沈老太太知道得也不多,有心之人添油加醋把说了篱园的事,再加上昨晚的事,沈老太太不掂着肥胖的身躯跳起来才怪。尽管沈荣华做事有理有据,可沈老太太从来不知道讲道理是什么。沈老太太恨沈荣华的外祖母,即使沈荣华是她的亲孙女,她也恨透了沈荣华。
较量即将白热化,沈荣华激动且紧张,却又有几分悬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沈老太太就是一杆粗大的明枪,就怕暗箭配合她一起出手。刚从篱园损兵折将回来,“暗箭”正收拾烂摊子,大概还顾不上谋害她。她趁此机会出手,先摸清明枪的最大暴发力,即使碰到她们一起出手,她也清楚孰强孰弱,孰实孰虚。
沈荣华收拾妥当,刚走出正房,就碰到江嬷嬷和白雨走进院子。江嬷嬷大概听说了昨晚的事,看沈荣华的眼神有些怪异,但还是很尊重地给她行礼问安。沈荣华装做不知,很亲热地跟江嬷嬷打招呼,并说明自己要去给沈老太太请安。
“姑娘,三太太问姑娘房里的丫头婆子怎么分配,让做一本花名册给她。”
“给三太太?”
江嬷嬷点头说:“大太太要照顾大老爷和二公子,让三太太暂时代她掌家。”
“知道了。”沈荣华冲江嬷嬷亲昵一笑,问:“嬷嬷要把白雨给我吗?”
之前,沈荣华说过让江嬷嬷给她调教一个丫头,又暗示看白雨不错。当时江嬷嬷没正面答复她,她现在缺可用之人,就当着白雨直接跟江嬷嬷要人了。
“给你。”江嬷嬷也知道白雨已成沈荣华的眼线,留在身边也没意思,送给沈荣华还可以得一份人情,“一会儿让青柚也过来,交给周嬷嬷调教。”
白雨赶紧给沈荣华磕头认主,又磕头谢了江嬷嬷,就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沈荣华有些不好意思了,忙说:“嬷嬷身边也要留两个丫头伺候。”
江嬷嬷笑了笑,说:“姑娘放心,老奴身边不会缺了人。”
“也好,反正嬷嬷是怡然居的总管事,所有丫头都要归你管。”沈荣华看了看围在她身边的下人,高声说:“丫头倒是好分配,之前的等级基本不变。只是怡然居那个教养嬷嬷可能有些轻生厌世,不想痛快活着了,嬷嬷看怎么安排。”
众下人尤其是一直留在怡然居的下人听到沈荣华的话,不由哆嗦。钟婆子昨晚陪沈荣华等人去了一趟荷香苑,回来就病了,直到现在也没露面,这其中的事众人也猜到了几分。那些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听到沈荣华的话能不心悸吗?
江嬷嬷自然明白沈荣华的意思,想了想,说:“姑娘看不上她,大可以不要她,不好好做教养嬷嬷,就贬她去做粗使婆子,老奴一会儿就安排。”
沈荣华冷哼一声,说:“那就打她三十板子,再把她贬到浣衣房做粗使婆子吧!她自己不想活了,让她经历一次半死不活,以后就惜命了。”
众人听沈荣华说话轻描淡写,但语气冷得让人发颤,都不由倒吸冷气。怡然居内各处眼线都不少,沈荣华没对钟婆子下死手,也想给这些人留机会。
“老奴遵命。”江嬷嬷心中感叹不已。
沈荣华想了想,又说:“以前的下人也走了几个,确实要重新分配。初霜是老太太赏的,必须是一等大丫头。雁鸣和鹂语一直跟着我,很是尽心,再加白雨,算做二等。二等还差一个,这几天我不论求哪位长辈赏一个,就正好了。燕声、燕语、燕喃、燕归,还有留在篱园看屋子的竹节算三等丫头,三等还差一个,以后再补就是。青柚先跟着周嬷嬷学规矩,月钱从我份例里出,不做数。周嬷嬷顶我奶娘的缺儿,另外我从篱园带来的四个婆子,其他人嬷嬷看着安排吧!”
江嬷嬷点头说:“老奴知道了,时候不早,姑娘去给老太太请安吧!”
沈荣华笑了笑,带着初霜、鹂语、燕语和燕声及两个婆子往吉祥堂走去。走上通往吉祥堂的甬道,看到五姑娘沈臻葳带着下人从岔路走过来。沈荣华知道沈臻葳也要去给沈老太太请安,就放慢了脚步,想与她同行。沈臻葳微笑上前给沈荣华行了礼,说了几句话,借口等她的庶妹,就往一边的凉亭走去。
无论前生今世,三房在沈荣华的印象中都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跟三个兄弟相比,沈恒是古板直正的一个人,凡事遵循礼法、规矩和祖制,表里如一,待人温和诚恳。他虽是庶出,但生母方氏却是没落世家的嫡女,因一家落魄才委身沈逊做妾。沈逊在外做官十几年,都是方氏代为管家并照顾儿女,很得沈逊爱重。
三太太江氏出身翰林院掌院学士府,父亲江实官居从二品,是下一届入阁的热门人选之一。江家是盛月皇朝有名的清贵之家,江氏虽是庶出,家庭教养却不错,也是极贤惠的人。这些年,三房在江氏的打理下家中远离是非,极为平静。
除了江氏这个正妻,沈恒还有三个妾室,却也妻妾和谐。这些年,沈老太太没少往沈恒房里塞人,但能通过江氏考验的绝无仅有,慢慢就都被沈恒出面打发了。沈老太太屡次受挫,没少拿捏江氏,但她斗不过沈恒和江氏夫妻同心。
江氏只生了五姑娘沈臻葳一个女儿,因身体原因,不能再孕。沈悟的妾室生了两个庶子、一个庶女,都是自出生就养在江氏身边。沈老太太一直拿江氏无子做文章,鼓动沈恒休了江氏,最终那些上不得高台面的阴谋诡计也落败了。
因沈恒和江氏处事公正,待她也很和气,比沈恺更得她尊重。可今天沈荣华见沈臻葳对她回避冷漠的态度,觉得心里很不舒服。沈阁老在世时,沈荣华最得宠爱,但沈臻葳一直对她淡淡的,不嫉妒,也不亲近。沈阁老去世后,林氏又闹出了事,沈臻葳对沈荣华更加淡漠,但必要的礼数规矩却不落空。
沈荣华被沈臻葳冷落,并无怨气,只是觉得有些伤心。沈臻葳是父母精心教养出的大家闺秀,能忍受沈老阁在时她的得意与风光,却不能接受她的狠毒与残忍。各人有各命,她也想在父母的宠爱下波澜不惊地长大,感受小家的温馨,没有仇恨,没有杀伐,没有生死阴谋,不经历狂风巨浪。可这些对于她来说可望而不可及,既然已经走上了一条翻天覆地的路,她必须义无反顾。
“姑娘,吉祥堂到了。”
“哦!我刚刚有点分神,还好你扶着我,要不早撞墙上了。”沈荣华快走几步来到大门前,平心静气片刻,仰望大门口的匾额,嘴角挑起嘲弄的笑容。
吉祥堂大门口有四个守门婆子,看到沈荣华主仆走近,四婆子对忘一眼,其中两个撒腿就往里跑,另外两个赶紧出来要关大门。沈荣华今天带的两个婆子是篱园的人,无论是体力劲头还是灵敏程度,远比吉祥堂的婆子高。所以,大门没关上,就被沈荣华的人推开了,吉祥堂的两婆子挨了几脚,都跪下了。
“你们当我是瘟神吗?”沈荣华掩嘴一笑,连成骏被人叫做瘟神,她和他可不一样,“我是来给老太太请安的,你们见到我不行礼、不请安也就罢了,撒腿就跑、关门谢客是吉祥堂的规矩?老太太说过不让我进吉祥堂吗?”
两个婆子听到沈荣华问话,支支吾吾不敢回答,看到沈荣华沉下脸,禁不住浑身发颤。沈荣华看到这两婆子害怕的样子,心里有些淡淡的失落,交织着充实和激动。重生至今刚一个多月,她杀人立威、让人惧怕,已颠覆前生的经历。可是,这似乎并不是她想要的,激动过后,便是疲累和伤感萦绕不散。
“二姐姐别质问她们了,她们不懂规矩,也怕出事。”五姑娘沈臻葳迈着端庄的步伐走过来,身后跟着只有五六岁大的八姑娘沈荣莉。
“五妹妹说得对,她们怕我惹出事跟着吃挂落儿。”沈荣华自嘲一笑,抬手让两婆子起来,又带着她的下人走到大门一旁,给沈臻葳姐妹让出了路。
沈臻葳看了看沈荣华,没说什么,拉着沈荣莉的手往里走。两婆子赶紧爬起来,没理会沈荣华,去给沈臻葳姐妹领路,把沈荣华主仆晾到了大门口。
“狗眼看人低的死婆子,让你们知道厉害。”鹂语要追上去骂两婆子,被沈荣华拦住了,“姑娘,她们这么没规矩,真该好好教训她们。”
“吉祥堂要是有规矩就不叫吉祥堂了,何必费力教训她们?”沈荣华两世的怨恨和悲痛赶走了她的失落和伤感,表面上她骄傲还如以前,只是心变了。她要教训、要讨债的人是沈老太太,和几个微不足道的下人生气真没必要。
沈荣华主仆竟自往里面走,刚穿过垂花门,就看到沈老太太的大丫头金花和银花带着十几个媳妇婆子迎着她们急匆匆走过来。看她们的神态和架式,肯定不是来迎接沈荣华主仆的,恰恰相反,她们是来阻拦甚至是来打架的。
“何必这么兴师动众?”沈荣华停住脚步,说:“我是来给老太太请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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