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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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侯爷不敢得罪岳家,也不想扫嫡长子的威风,又宠爱庶子妾室。在爵位承袭一事上,他不重嫡庶尊卑之道,两边和稀泥、瞎糊弄。直到他死,还犹犹豫豫,没定下袭爵之人,反而因此让同父异母的兄弟结下了深仇大恨。

他死后,嫡长子就掌控了当家大权,并成了爵位的继承人。当天就治了妾室一个乱家之罪,令妾室自尽给吴侯爷陪了葬,并和妾室所出的庶子分了家。分家之后,两兄弟除了逢年过节祭祖,平时没有半点往来,比外人还要疏远几分。

吴太后正是老义乡侯庶子的嫡次女,连轶的夫人则是那嫡长子的嫡亲孙女。今上登基,灰头土脸多年的庶子成了皇上的外公,被封为承恩公,终于扬眉吐气。出于多方考量,承恩公府和义乡侯府决定摒弃前嫌,走动也渐渐多了起来。

四太太吴氏的父亲只是和老义乡侯庶子,也就是承恩公府连了宗,和义乡侯府吴家却无往来。因此,若说连轶的夫人吴氏和四太太吴氏沾亲,也极为勉强。

沈惟本来惧怕连成骏,可此时他接到沈慷的暗示,不得不硬着头皮为连成骏释疑,他忖度良久,才冲连成骏嗫嚅开口,“噢!连、连世侄,令、令堂可安好?”

沈荣华听到沈惟这句问候,忍俊不住,若不是慑于沈慷的冷脸,她早就笑出声了。在她两世的印象中,沈惟绝不是蠢人,他虽然没有功名加身,却聪明机灵、处事圆滑、能说会道。他身为庶子,却得沈老太太喜爱,讨到了不少便宜。

此时,他张口就问候连家女眷,即使他有以连轶的夫人为挡箭牌压连成骏一头的想法,也滑稽可笑到了极点。就算连沈两家是世交故旧,只要不是血脉至亲,如此问候也不合乎礼数,何况之前连成骏已言明连沈两家并无交情。

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到,还不知会编排出什么样的故事、置连沈两家的脸面于何地呢。当然,沈惟这句有口无心的话也是对连成俊不折不扣的侮辱。

沈惟之所以如此露怯,可见是年前在灵源寺被连成骏吓破了胆。沈慷赶鸭子上架,让他以拐到八道弯的亲戚之名拉关系,也确实难为他了。

沈慷听到沈惟的话,当即紧紧皱眉,看到几位管事欲笑不敢,他狠狠瞪了沈惟一眼,暗暗咬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他是有心术、善钻营的人,别看连家和沈家只有拐了八道弯且小到不值一提的关系,他也能做出大文章。自从去年跟连成骏打上交道,他一直在费心挖掘,终于发现了吴家这个突破口。

他让沈惟去打头阵,能跟连成骏拉上关系、让连成骏买账自然皆大欢喜。就算再次激怒连成骏,也有沈惟挡箭,连成骏还不至于不留情面难为他。可他万万没想到沈惟一开口就抛出了如此硕大的一只“榴莲”,连他都被薰懵了。

沈慷偷瞄了连成骏一眼,见连成骏正看着短剑发怔,他暗舒了一口气。连成骏无法答复沈惟的问候,受挫出糗,气势上就矮了一截,沈慷对此自是乐见其成。

沈荣华满含同情和嘲弄的目光投向连成骏,贝齿咬唇,强忍笑意。别看连成骏表面冷酷、嗜杀残忍,其实他内心很矫情,也很骄傲。虽是庶子,因有一个强大的后台,身上就多了几分被宠坏的孩子气。在沈荣华看来,连成骏有时候非常之奇葩。所以,她很好奇连成骏会怎么回答沈惟更胜一筹的奇葩问题。

连成骏摆弄着短剑转向沈惟,笑得很纯净,“沈四老爷,你刚才问什么?”

“连世侄,你……”沈慷想劝阻连成骏,考虑到自身安危,欲言又止。

沈惟问出刚才那句话之后,就一直低头垂眼,满心想的都是连成骏会怎么折腾他,根本没在意众人的反应,也没觉察到自己的问题有何不妥。听到连成骏很客气地指名问他,他反而松了一口气,又很从容地将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哦!她远不及令堂好。”连成骏收起短剑,很郑重地回答。

“她……”沈惟见连成骏很和气,胆子大了些,想要再问,被沈慷呵住了。

连成骏见众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才轻咳两声,高声说:“令堂在贵府发威骂人,在冯参将家都听得清清楚楚,可见令堂身体之健、底气之足。而家母在人前从不高声,尤其喜欢暗室闲话,同令堂相比简直是狮吼与蚊鸣之别。”

冯参将府同沈府相隔两条街,这两条街还是津州城最热闹、最嘈杂的两条街。

沈荣华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看到连成骏别有意味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她赶紧低头掩嘴。初霜也笑了,跟随沈慷沈惟的随从婆子也有人发出浅浅的笑声。

沈慷涨红了脸,瞪了正发愣的沈惟一眼,怒斥道:“还不快去,磨蹭什么?”

沈惟刚迈出半步,又被连成骏呵住了。他不敢违背沈慷的话,又不得不听连成骏的命令。此时,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眉头紧皱,很是矛盾。

“连参领,你叫舍弟留步可还有事?”沈慷强忍羞愧与怒气,冲连成骏拱手问。攀附再次受挫,谄媚之气一扫而逝,沈慷的语气变得客气而生硬。

连成骏轻哼一声,又拿出那把短剑,高声说:“这把宝剑是漠北南狄国铸剑圣手所铸,名为断濯,剑为双刃,锋利无比,是圣勇大长公主珍藏之物。年前,大长公主将断濯赏赐给贵府二姑娘,可见她敬重两位阁老,也是对贵府的抬爱恩赐。没想到贵府二姑娘却将剑转借他人,借剑之人又用断濯砍瓜切菜,还滥杀无辜。大长公主很生气,命我将断濯收回,择日大长公主自会派人过府申饬。”

“你、你这个、这个贱人,我们、我们沈家怎么养了你……”沈慷憋了一肚子气,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他从婆子手中抢过一根棍子,就冲沈荣华打去。

自沈荣华看到她借给萧冲的宝剑到了连成骏手里,就知道事情不妙。听说萧冲用宝剑滥杀无辜,连成骏又当着沈慷等人说已把宝剑收回,她就知道自己今日在劫难逃。可她没想到沈慷会亲自动手打她,而且还下了致命的狠手。

棍子冲沈荣华的头部打去,她慌忙躲避,棍子没打到头,仍重重落到她的肩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沈慷再次抡起棍子,卯足了劲儿向她打来,她连躲避的力气都没有了。就在棍子将要落下时,初霜急忙按倒她,并挡到她身上。棍子打到了初霜的后背及后脑上,初霜一声惨叫,后脑就渗出了血。

沈慷见沈荣华躲避,又见初霜忠心护主,他更加生气,又一次抡起棍子要打沈荣华。没想到他的棍子刚抡起来,就断成了两截,向空中飞去。沈慷打沈荣华可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棍子突然断掉,他身体一下子失去平衡,向前一倾,就摔了一个狗抢屎,重重倒地。沈惟赶紧去扶他,却被他一把甩开,呵斥了几句。

沈荣华咬牙切齿,恶狠狠瞪了沈慷一眼,眼底充斥着两世的怨恨。她不顾肩膀的巨痛,赶紧扶住初霜,用手帕捂住了初霜的头。当她看到初霜眼里浓重的恨意,她的心不由一颤,初霜做为沈家的奴才,对主子的怨恨比她想像得还要深。

前世,她第一次听到柳非鱼的名字,还是她在三皇子府做艺妓的时候。当她听说一个乡野村妇被皇上赐封为三品诰命夫人,她除了感叹别人命好、伤感自己的不幸遭遇,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当柳非鱼的名字响遍大街小巷,事迹被编成话本朝野传唱,她才听沈臻静说起柳非鱼原是沈家签了死契的丫头。

至于柳非鱼在沈家叫什么名字、在何处侍候、何时离开沈家,又为什么在短短几年之间就威名赫赫,她一无所知。在杜家,她所能听到的就是柳非鱼常被朝廷嘉奖,被太后和皇后下懿旨赏赐,诰命封衔及品阶更是直线上升。

后来,听杜家的下人闲谈,她才知道原来柳非鱼是神威将军的妻子,与神威将军想濡以沫于微时,有共患难的情意。神威将军曾经说过,自己之所以能横扫漠北五国,创造盛月皇朝铁军不败神话,与他家有贤妻密不可分。

她临死前一个月,柳非鱼又被封为一品端仪夫人,尊贵荣享等同王妃。她死当日,神威将军又一次凯旋归来,柳非鱼又会得什么赏赐,她就不得而知了。

而今,上天赐给了她新生,让她的生命里多了七年的记忆,这已是无尽的恩赐。机缘巧合,她又认识了前世如传说一般的柳非鱼,命运的轨迹总会因此而有所改变。总之,这都是契机,让她偿恩报怨、反转命运的契机。

“初霜、初霜,你……”沈荣华用手帕为初霜拭血,忍不住哽咽出声,尽管她生命中多了一个前生,可她还是太弱小,而前生此时只是她的负累。

“姑、姑娘放心,奴婢、奴婢不疼、不疼……”初霜咬住苍白的嘴唇,脸上挤出几丝笑容,伤口疼得令她眼皮发沉,她仍能笑出来。比起来沈荣华身边伺候之前挨的打、受的屈,还有她梦中痛彻身心的经历,这点伤确实不算什么。

一个黑底白花的小瓷瓶落到沈荣华手里,一闻气味,沈荣华就知道是上好的金创药,忙冲小瓷瓶抛来的方向望去。看到虫七正站在连成骏身后,冲她挤眉弄眼怪笑,她狠狠瞪了连成骏一眼,赶紧打开小瓷瓶给初霜上药。今日,连成骏又坑她不浅,她本来满心气恼怨恨,看到小瓷瓶,心里的气恨埋怨也淡去了大半。

“大哥,你没事吧?”沈惟再次扶住沈慷,替沈慷拍去身上的尘土。

刚才,看到棍子断成两截,重重落地,沈慷的心也随之一震,忙看向连成骏。就象从天而降一般,连成骏身边多了两名黑衣侍卫,一名青衣随从,都一脸不屑地盯着他。而连成骏面无表情,可在沈慷看来,连成骏周身上下都是对他的讽刺。

沈慷知道是他们中某一个人出手阻止他打沈荣华,也知道这是连成骏的意思,但他没敢吭一声。连成骏是武将出身,功夫极好,脾气不大好,性情更乖张粗犷。不到弱冠之年,官却做得比他大,家势比他硬,收拾他自是易如反掌。沈慷是识时务的人,忍气吞声也不会与连成骏翻脸,免得当着众人吃更大的亏。

“连大人可还有事?”沈慷捂着口鼻嗡声嗡气问。

“没了。”连成骏仰头望天,语气简短而轻快。

沈慷长出一口气,狠狠瞪了沈荣华一眼,冲沈惟挥手道:“快去。”

沈惟看了看连成骏,见连成骏没再呵住他,才匆忙带人向木板房跑去。

“主子,咱们也该回去了,大长公主正等你呢。”虫七掸去连成骏衣袂上的尘土,哼笑着说:“主子,沈大人不服你,他当着你打沈家人就等于打你的脸。”

“哦!是吗?”连成骏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你一说我就明白了,他不服气我收剑,当着我打人是为了让我难堪,你说他这是不是在打大长公主的脸?”

“就是就是,主子英明,是这个理儿,蛇皮蛇骨,你俩说是不是?”虫七狗仗人势,狐假虎威,可他说话的神情和语气并不让人觉得讨厌,反而觉得可笑。

“是是是。”两个黑衣侍卫连忙点头,又都看向沈慷,一脸冰冷的同情,令人不寒而栗。被他们的主子算计上了,就是再坏的人也值得他们同情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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