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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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青玄摸不准他的脉络,更不知夏初七到底什么情况了,妖娆的面上再无笑意。可他转念一想,赵樽还能够这般冷静的出来杀人御敌,那她肯定是没有大碍,心里又稍稍安定,全情投入了与南军的夺城厮杀之中。

破空的兵戈声,铿铿入耳。

嘶吼不断的战场,变成了鲜血的屠宰场。

血红色的天空,许久未变。

脚踩的大地,呼啸般在剧烈的发颤。

飞溅的鲜血中,赵樽抱着孩子的脊背冷硬如山。

东方青玄跟在他身边,妖冶的眼神微眯,淡笑着看他。

“第一次觉得你这么帅,比本公子还帅。”

赵樽并不回答,也不看他,只低头看着襁褓中依旧沉睡的儿子,顽强的挺立着,指挥着晋军手举战刀,一点一点向前推进,野兽似的蚕食着南军的人马。

红月散时,风在长啸,阴云堆积,天空没了星光。

等战事结束,已是天明时分了。

在晋军魔鬼似的血腥攻势下,南军终于溃堤,覆灭。

那一扇金雕玉琢,无数能工巧匠精心修筑出来的皇城,终于毫无保留在了赵樽打开了它的大门,而它,也终将成为这里的主人。晨时的微光斜斜洒下,落在金碧辉煌的琉璃瓦上,散发着淡淡的朦胧色彩,宫殿屋脊上的神兽们也龇牙咧嘴,看着逆着光走上台阶,面目阴沉的男人。

这条长长的台阶,赵樽曾经走过无数次。

不过他从来没有从正中而过,也从来没有像今儿一般,每一步踩上去,都沉重如铁。奉天殿门柱上的金箔纸上,有着被刀砍过翻卷而起的金皮,殿前的青砖上,还有无法洗尽的血污。昨晚上的烽火狼烟,似乎还在眼前。

奉天大殿,便是大晏的金銮殿。

一盏盏通亮的灯火,闪着华美的光芒。

尊贵、朦胧、似有杀气。

天还未大亮,人却集得齐整了。

他们都在等着赵樽,等待这历时四年的战争后,最后的王者。

赵樽冷冷扫了一眼大殿中的众人,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迈过门槛。若不是他怀里抱着个婴儿,他那浑身浴血的样子,像足了夜晚出没的鬼魅,冷漠,无情,就像一个没有生气与灵魂的冷血怪物。

殿内人纷纷低头,不敢与他目光相触。

大战之后,残局基本收拾了。奉天殿里的人也很复杂。有投诚的武将,有羸弱的文臣,也有身着蟒袍玉带的亲王,更多的是晋军的将领……可赵樽仿若未觉,从大殿中间穿过,一步一步往前走,终于驻足在丹墀之前。逆着光的眸子,扫了一眼上方的九五至尊宝座,他没有登上台阶。

他不言不语,奉天殿登时被死气笼罩。

一场激战,众人之心,早已臣服。

如今宫城紧闭,不得出入,不以他为尊的人,都活不下来。

众臣面色惶惶,不知所措,也对他抱着孩子上殿感到诧异。

死寂中,秦王赵构看着赵樽的背影,突然跪下,以宗人令的身份朗声念道。

“建章帝仁厚恭谦,重贤荐能,惟臣子之谏言为端。然朝有奸佞,致天家亲情于不顾,矫诏离间,误诛诸王,终成国之大患。晋王藩属北平,尊皇考之令,清君侧,诛逆臣,入京勤王,本欲为君分忧,奈何今上受奸人蒙蔽,自尽于金川门……晋王身为洪泰帝嫡子,乃孝圣皇太后所出,功勋卓绝,智勇无匹,继皇帝大位,乃合天之道。”

念完这一串套词,他叩首在地。

“微臣恭请晋王殿下继皇帝位。”

在昨儿夜里,秦王赵构是第一个向赵樽投诚的亲王。他早年便有借赵樽之势图谋天下的野心,奈何有心无胆也无力,为人始终瞻前顾后,以致错失良机,在赵绵泽削藩之初,唇亡齿寒,他也有与北平暗通款曲。不得不说,赵构此人极为聪明,就算先前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念想,可如今时事当前,该放手护命时,他比谁都放得快,不仅如此,还顺理成章的为自己今后谋利。这番话,不仅表示赵樽造反有理,还为赵樽的继位贴上了名正言顺的标签,甚至连赵樽“不合适”的出身,都自做主张的掩饰了过去,可谓尽心尽力,赵樽若不善待他,必会受人诟病。

有人带头,又是皇子,其余的人自然随大流。

赵构话音一落,奉天殿上的文武百官,在晋军侍从冰冷嗜血的刀锋之下,一个个像下饺子似的屈膝跪下,异口同声。

“臣等恭请晋王殿下继皇帝位。”

赵樽背对的视线终于调转了过来。

只是,他冷寂的眸中,并无兴奋的波光,静静地看着他们,过了许久许久,仿佛历尽了一段极为漫长的思考时光,他方才慢慢抬起脚,走上玉阶,停在了那张似是闪着金光又似是带着血光的龙椅前。凝视着椅子,他没有坐下,目光浮沉了好半晌儿,突然转身,抱着怀里的皇长子,轻轻抬手。

“起。”

一个字,他说得极冷,极为平静。他也没有像旁人那般在称帝之前假惺惺的推三阻四,做一番姿态和表演,直接便“首肯”了,让殿内的人颇为意外。

只一瞬,众臣又反应过来,重重叩首,山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些人里,曾有赵绵泽的死忠。

也有人曾经声嘶力竭的诅咒过赵樽逆天篡位不得好死。

但自古成王败寇,他们即便心有不甘,也不得不跪在他的脚下,俯首称臣。

金川门驾崩的建章帝,柔仪殿里龙驭宾天的洪泰帝与贡妃还没有来得及出殡,大晏的历史便翻开了它崭新的一页,写上了第三个皇帝的名字——赵樽。而他为大晏带来的盛世繁华与八方来朝的大国之势,也终于缓缓拉开了帷幕。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一道道震耳欲聋的声音,在浸染着血腥的空气中,被传播了很远很远,传出了奉天大殿,传出了皇城,似乎也传到了遥远的苍穹上空,传入了五湖四海。但赵樽抱着婴孩,坐在那张用鲜血与尸骨堆积起来的至尊龙椅上,俯视众臣,却面无喜色。他似乎只是为了完成一个众望所归的任务,脚踩江山,手握皇权,主宰生杀之后,却也无半分快活。山呼声里,他一动不动的坐着,冷峻的侧脸,僵硬的身姿,看上去像极一尊不似活人的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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