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2 / 2)
温枚的儿子温若金还未有所反应,突然走廊那边急急地扑过来一个人影,又哭又笑道:“表哥,蕴之表哥,真的是你吗?”
满院寒素的背景中,女子浅淡的橙红色纱裙纬地,外套玫红锦缎小袄,边角缝制者雪白的绒毛,一条橙红色的缎带围在腰间,佩有上好的琉璃玉佩,外面系有红色大氅。乌黑的头发用一支红玉簪子挽成坠月状,眉间一朵玲珑的梅花衬得那张娇艳的面容愈发灿然生辉,整个人便如凄凄荒草间突然飞来一只艳丽的大彩蝶,与周遭因丧事而布置的沉重肃穆的背景格格不入。
江含征难得地现出一丝呆相,暗想,难道对面这厮竟和本官用一样的字?
女子扑到江含征面前,总算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投怀送抱的骇人举动,却也是激动失常到令人侧目:“表哥,真的是你,呜呜呜,你是来接我的吗?我好害怕,一直在等,明明前一时还在和老师说话,结果第二天他就去了,到处都是白岑岑阴森森的,呜,我一刻也不要待在这里了,我要马上回家!”
她且哭且诉,语无伦次,江含征表面镇定,实则内心茫然地站在那里,使劲扒拉着自己的记忆,想从里面扒拉出这么一号表妹来。
温若金脸色很不好,听了该表妹的话后更不好。
他说:“华小姐此言差矣,家父风寒多时,为怕传染家人,一向只由在下贴身照顾的,何曾有过生病了还面见小姐,前一时能说话,后一时就不行了的?还请华小姐慎言,莫要让巡按大人更误会。”
华表妹根本就不听温若金说话,两眼只殷殷地看着江含征:“表哥,是我父母托你来接我的么?”
江含征的目光略略放到她的脸上,无言。
华表妹表情一窒,现出极大的委屈和不可思议来:“表哥,我是云珊啊,华云珊,你不会不记得云珊了吧?”
听到这个名字,江含征的记忆里总算幽幽地冒出一个拿着皮鞭鞭打仆人的小女孩的影子来,目中露出一丝恍然,而面上却一派平静:“唔,云珊,本官在办案,你的事稍后再说。”
说完,示意仵作上前。
温若金的面色难看,但终究不敢执意阻止。
华云珊脸色也不好,但碍于当前的形势,还是顺着丫鬟的劝阻站到了旁边。
夏初菡袖手围观。
但觉表妹真是个神奇物种,才子落魄找不到老婆时表妹在,才子和心上人心心相印却遭棒打鸳鸯时表妹在,她瞄了瞄不远处的江含征,就连才子要扒拉别人的棺材了,还是能突然冒出一个表妹来。
难道每个男人背后都拖拉着一个庞大的表妹团队后备?
除了神奇,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仵作检验尸身,在场无论男女都大刺刺地盯着看,好像人一死就没有性别了,至于尸体的尊严羞臊啥的,那是啥?
幸好仵作也并没有什么大动作,只在棺材中解衣翻检了一番,又拿出银签探入死者喉中,而后,向江含征报告道:“死者身上没有伤痕,也没有中毒。”
不远处的温若金现出无声的冷笑。
而江大人,也不知道是脸皮太厚了,还是城府太深了,表面上看不出丝毫异样,好像他只不过带人来给死者擦了把脸,擦过了,若无其事地一拱手,说:“告辞。”然后就要收队走人。
再次遭到严重忽略的华表妹忍不住了,叫道:“表哥!”
江含征这才把目光转向她,现出微微的诧异:“云珊,你怎么在这里?”
华云珊:“……”
夏初菡:“……”
旁观者:“……”
华云珊羞愤的泪水在眼中打转转。
江含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问话有问题,于是道:“我是说,你为什么会在温先生家里?”
他说的这个温先生,自然是指温枚。
华云珊这才缓过劲来,哀怨道:“还不是父亲的主意,让我拜温先生为师。”
其时就有这样的风气,一些富贵人家的女子投到名师的门下学习,江含征点头,表示了然。
其时他们已经走到门外,长长的回廊白布高挂,愈发显得华表妹丽装扎眼,连江含征都觉得自己的眼睛快受不了了,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说道:“温先生过世,你父亲应该会来吊唁,通知家人了吗?”
华云珊泪水氤氲,仰着脸可怜楚楚道:“已经通知了,可是他们还没到,表哥,我不想在这里了,我好害怕,你带我走好不好?”
江含征略略犹豫,可是想到该表妹现在的情状……他微微蹙眉,终是点了点头,说道:“也罢,你先随我去驿馆,等你家人来了再说。”
等华表妹的行李一箱箱搬出来,又引得众人一阵侧目,江含征的额角一阵乱跳,本就因破案不顺而糟污的心情愈发糟污。
等上了车,看到坐在一旁默然不语的夏初菡,口气便有些恶劣:“坐那么远做什么,过来,坐我腿上。”
夏初菡:“……”
心情不好的江大人不仅原形毕露,而且节操堪忧,夏初菡看着他,甚觉羞窘,说道:“我和大人同车而行,已经引起别人的惊异了,以前两个人时还没觉得,现在……既然注意到了,我觉得是应该避避嫌的时候了。”
那个“别人”是谁,江含征一听便知,心中愈发烦躁,一把抓过她,低头便堵了住她那张喋喋不休深明大义的小嘴,一通恣意怜爱后,才算稍稍平息心中的那股无名火,抵着她的头微微喘息道:“记住,以后不要把那些不相干的人挂在心上,我已经允许你眼里装着鬼魂了,还要装其他人,当我是死人么?以后只能装着我一个,听见了没?”
夏初菡:“......”
她红着脸,简直有些苦笑不得,可是心中却奇怪地溢出一丝暖意,为了安抚此刻炸毛的巡按大人,她乖乖地点了点头。
这副模样......巡按大人又开始蠢蠢欲动,手一紧,再次低头吻住那张嫣红的小口。
吻了一阵,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江含征搂着她默不作声。夏初菡顿了一会儿,说道:“大人心情不好,是因为仵作的话么?
江含征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夏初菡:“仵作的作业我是不懂,不过,我能看到的是,温先生心有所虑无法超度,大人提出的疑点确实又在,这些会因为仵作的判断而全部解释得清么?”
她看着他,神情平和,语气平和,没有肯定什么,也没有否定什么,只是单纯地表达自己的疑问。”
可就是这样平和单纯疑问却让他心中陡然划出一道光亮来。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