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截然相反的结果。
他还记得关玉秀盯着他的眼睛,扯着他的胳膊,指甲嵌进他的手臂,仰面跳崖时的那个沉静的、温和的目光。
她好像毫无恐惧。
被垫在……身下的是……
“因为,跳下去的时候,是我抓住的你,所以。”
鲜血自少女苍白的身上渗出、晕染成大片大片的的黑红色花朵。
“垫在下面、被摔死的人……是我。”
镜面反射出少女低垂的眼,眼中潺潺涌出了血。
这时只听叮铃一声,从没合紧的石馆中蹦出一物,滚到了血红的少女脚边。
玉镯淡淡泛着红光,有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自玉镯上源源不断的传来。镯子无风自动的竖立,突然飞起,整个涨大为一个玉箍,牢牢箍在了少女的头上,紧接着不断往回缩,一点点试图将头骨勒碎,头骨碎裂的‘咔咔’声,让镜中的尚棠眼前血色一片。
尚棠的瞳孔缓缓地、缓缓地缩紧了。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关玉秀还是在静静地看着他。
「别…」
别看我。
什么啊,又不是我拉着你跳崖的,死的是你。
别看我,别看我,都到这地步了,求你了,别这么看我……
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要对我……追到这个地步……
我和你之间,并没有亲厚到那种程度吧?并没有怨恨到这种地步吧?
不过是,骗了你,想和你交朋友。
你就想杀了我,然后,又自顾自的放手,说不杀我。
结果,到最后还说自己后悔了。
到现在非要死在我眼前。
凭什么啊。
凭什么你总是自顾自的,单方面的,做出决定啊?
镯子腐蚀、勒开了皮肉,大片的鲜血从少女的头皮迸出,又如溪流徐徐浇下,将白发染红。
「……关玉秀?」
嗓子里嗬嗬的发出气音。
隔着镜子,他不自觉的伸出了手。
奇怪。
总觉得……熟悉。
好像,这样的情景……有点……
“咔。”
那是无比清晰的碎裂声。
“哗——”
随着头骨的崩裂,血色喷泉绽放成烟花随着雨水落向大地。还保持着前进的动作,少女的身子又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直挺挺的栽倒在杂乱的草地上。
血污喷撒在铜镜上。血污喷洒进了尚棠的琥珀色眼睛里。
烟花……
尚棠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见过这样的烟花。
迎着朝阳,在天空分散开来。
就像从没来过那样。
如烟花,似流星。
又像一场转瞬即逝的雨。
滚落于沙中,踏进了土里。
即使拼了命的想去接……却连一滴都没能落在手中。
铜镜逐渐溶解消散。尚棠张皇的睁大眼。
——不对,不对,他才没有见过这样的烟花!
山洞、黑棺、铜镜轰然消失,眼前场景转换,骤然变回崖底的草地。
尚棠跪在少女面目全非的尸体上,捂住了自己的脑袋、痛得弯下身子。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
他弯下腰,蜷缩着身子,被迫承受着极致痛苦。他抓着脸,手指掐进脸皮里,一双眼已染成血红,眼眶中不断有鲜血滴下来,他直视着少女的尸体,手撑在那不成型的血肉之上,眼眶越撑越大:“关玉秀…?”
“关玉秀,关玉秀,关玉秀……”
他死盯着那片血肉,口中不断反复念叨着这一个名字。
关玉秀……关玉秀……关玉秀……关玉秀关玉秀……关玉秀……秀……
脑海里,在这瞬间倏地被插入了一小片、尖锐的碎片,融入记忆大海,搅动了全部的心绪。
“…………
秀秀……?”
随着那声迷茫的、怀念的、惶恐的呢喃。
那不可思议的、苦痛至极的、至恨至爱的……自口中溢出,尚棠整个人已几近癫狂。————————————————————
“那镯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宽大的衣袖纷飞,风簌簌拂过来人的衣摆。
“叫什么‘清心镯’,乍一听很圣洁,根本就是相反的邪物。那镯子是吃人的。”
一炳桃木剑隐隐发颤。
“佩戴之后那镯子上的‘煞气’会放大负面情绪,蚕食人的心智,教唆佩戴者去杀人。长此以往令人变得易怒、极端、嗜血,失去理智,沦为玉镯的奴隶,化身为彻底的杀人狂。”
清心镯,逐步清空佩戴者的心智的邪门镯子。
“皇后那时候也是这样,虽然被制止了,也给她下了绝对不能再戴上那镯子的禁制……可我的能力不足,根本毁不了清心镯…戴了那么长时间已经让她成瘾了,即使自己不能戴也搜罗那么多玉镯套上,假装还在戴……心智终究还是……不过还是比之前好多了,现在的皇后是可控的。”
“……也是我当时年纪太小,第一次干这活,经验不足,封印这些年居然不知不觉的失效了,那镯子比想象邪门太多,这点确实怪我……我是真没想到,她居然还能再把我封起来的镯子拿出来,而且,拿去给别人带……”
“希望不要太晚……那东西要是粘足人血…后果就严重了…”
旁边的人问询,来人愁眉不展的点头。
“我也没见过,不清楚,那镯子太邪门也太古老了…那可是和肉灵胎、往生镜这种传说级别的玩意儿齐名的……记载只有写它会制造出以假乱真的幻境。那到底是根据什么形成的……怎么形成的……”
“让猎物沉溺于其中不再醒来,连神魂都被吸走的甜美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