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么?只有我们两个、不好吗?”
关玉麟也反问她。
关玉秀的双眼如幽泉般深邃,沉淀着记忆的碎屑。
“不行。不好。”
关玉秀静静地看着他。
“那样早晚会厌倦。”
关玉麟怔怔,自我讽刺的咧起嘴角。
“阿姐会厌倦我?也是啊,现在就嫌我烦了,不想再见我呢。”
他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来,胸腔里却是铺天盖地的悲怨。
关玉秀苍白的翘起嘴角。
“玉麟。是你会厌倦我。”
“我才不会。我才不像阿姐喜新厌旧、见一个爱一个。”
关玉麟压根不信,反唇相讥。
“呵。”
关玉秀喉间溢出一声怪笑。
“你会的。玉麟。”
她极为温柔、怜悯、平静的做了肯定。
“只有我们两个的世界、能维持多久呢?叁年、十年、二十年?”
“玉麟你也不是、只有我一个能说话的人吧。即使我闭门不出,你也要出门,出门就会和人讲话,只要说了话就会产生交集。是呢、我给你叁十年又如何?”
她说。
“你能保证这叁十年你不和任何人交际谈话、产生亲情、友情、爱情这些类似的善意的关系吗?”
她平和的重复。
“你能保证自己的这些关系里只有我吗?”
“我……”
关玉秀将手指抵在弟弟唇间,打断了他。
“我告诉你,如果是我,我能保证。玉麟。”
关玉麟猛地抬头,眼睛大睁。脸颊微微染上雀跃的绯红。可她下一句话是那么的果决、干脆、平静而不留情。
“可你不行。”
于是关玉麟尚未红透的脸颊,极快得苍白了。
宛如初春枝头摇摇欲坠的一点白雪。
关玉秀从很久之前就知道,玉麟和自己最大的不同就是这点。
她可以除了玉麟什么都没有,可玉麟不行。
因为玉麟有爱他的父母、有意气相投的朋友、有崇拜他的手下、有仰慕他的姑娘。
关玉秀的周身羁绊却脆弱到,除了关玉麟,其他都一触即碎。
所以她即使悄无声息的死了,唯一担心的也只有玉麟会难过。
她就是这么飘渺脆弱、何时都能消失的存在。
“阿姐为什么能这么肯定,我为你做不到那一步?”关玉麟压抑着嗓子间的悲鸣,颤抖的、极用力的问。
“即使你能,我也不想那样。”
那样她何时才能去死呢?
她并非不愿意和玉麟在一起。
可在一起的执念远没有自己消失得无影无踪来的有诱惑力。
“对不起,今天对你凶了些。”她缓缓梳理着弟弟耳后的碎发,温柔的望着弟弟恍惚的双眼。
“我只是希望你别太过担心。”
“玉麟,我不会离开你的。”
但你会离开我。
“阿姐。”
关玉麟目光如同被星辰点亮,闪烁着欣喜的光芒。
是啊,他只担心这个。
他发疯似的绞尽脑汁想困住她只为了这个。
但既然阿姐给了他承诺。阿姐肯给他承诺。
那他就什么也不会怕了。
少年小心翼翼地俯下身,试探着把脸埋入姐姐的胸间,见她不再反抗的默许,双臂伸到后面将她紧紧锁住。
关玉秀任由他在胸口贪婪的呼吸着、喷洒出酥痒的热气,自己的手指仍插入他清凉如水顺滑的发间梳弄着,不假思索的想着。
早晚会离开,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只是……
太不习惯了。
玉麟变得让她太无从适应了。
她之前一直是姐弟间主动联络感情那个,玉麟则是被动承受着,一本正经的拒绝身体接触的那个。
其实如今这亲密过头的接触给了她一种很不好的反馈。
前世的玉麟和今世的玉麟区别越来越大,逐渐从一个人分裂为了两个。
好像。活过来的这个。
不是她的玉麟。
——自欺欺人的无用功。
这种错觉太可怕了。
是啊,一想到这个。
一想到这个,她就恨不得什么也不剩。
思考的大脑也好、执着的信念也好、这空虚情感也好。
尽数泯灭。
怀中的关玉麟什么也不知道。少年只是满足的、幸福的、一厢情愿的嗅着姐姐的冷冽体香,聆听她平稳的心跳,从鼻尖到双臂感受着她的温度,不知不觉的闭上了眼,如同刚出生的婴儿般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