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2 / 2)
李景若勾了勾嘴角,道:“怎么,和这班纨绔子弟相处,你当真那么难受?”
苏瑅不语。
“偏见!”李景若捻了捻手中的酒盏,道:“你们寒门出身的士子,不是最讨厌别人以门第论人么?寒门既能出才人,豪门又为何不可?这高展明身为高家子弟,竟会去刑部用司法手段扳倒他的舅舅,就凭着这件事,我便觉得他是个有趣之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苏瑅淡然道:“那又如何?”
李景若勾着他的肩膀,假装与他敬酒的样子,轻笑道:“苏大学士,你读的书可比我多,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这话听过么?敌人若是利用的好,未必不能为己效力,端看你的手段是否够高明。我看这高展明,可不像他表面流露出来的那么简单,只怕他内里还藏着些东西呢。”
苏瑅道:“便和你一样?”
李景若盈盈一笑:“和我比,总是差了些。今日这局面,你若是仔细看了,高展明在高家的地位,他处事的手段,他想要得到的东西都能窥见一二。他做完诗,第一件事不是去看那女伎,却是来看你,可见对你应是有景仰之心的。你对他上几分心,也许日后他当真能为你所用。”
苏瑅又不语。
李景若松开苏瑅,往自己的杯子里灌满了酒,对邻桌一直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高华崇道:“高二爷,今日多谢你的款待,我敬你一杯!”
高华崇拿起酒杯,敷衍地与他喝了。
向高华崇敬过酒,李景若提着酒壶,高高兴兴地找其他子弟敬酒攀谈去了。
一转眼,天色便黑了。
夜晚的御河十分漂亮,夜幕初垂,水月笼沙,白日喧闹的城池变得宁静,两岸亭榭楼台、勾栏瓦肆中亮着幽幽的火光,如画一般。
纤夫拉着画舫在岸边停下,游了一天御河的子弟们大多已喝得醉醺醺的,互相搀扶着下了船,倒在岸边高歌大笑。卫兵们围上来,扶起这些少爷们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将他们送回府去。
李景若走到高展明身边,道:“我听闻,你们明天还有一场酒席?是由你操办的?”
高展明道:“是。”
李景若笑道:“我在京中没什么朋友,闲着也是闲着,若你不介意,明日算我一个可好?”
高展明道:“你可得问问高二爷。”
李景若向不远处的高华崇招了招手:“子辉兄!明日的酒席可否添我一个?”
高华崇冷冷道:“李兄愿意赏光,自然是好的。”李景若毕竟是王子,多少得顾他几分薄面。再者多他一个也不多。高华崇问苏瑅,“苏翰林呢?”
苏瑅面无表情道:“我明日要回内阁办公,便不参与了。”
高华崇呵了一声,钻入马车之中。
李景若拍了拍高展明的肩膀,道:“君亮兄弟,我们明日再见。”
高展明打量了他几眼。李景若一天都面带微笑,白日光线亮堂的时候,他的笑真诚而开朗,可如今天晚了,在岸边昏暗的火烛的映衬下,高展明似乎觉得,他的笑容里还有些更深的东西。
高展明收回目光,微笑道:“明日见。”明日,便是他让这些纨绔子弟们擦亮眼重新审视他的好日子了!
第二十一章 开胃菜
翌日日上三竿,众子弟集合,李景若也一大早就到了宗学等着了。
这些子弟们大多神态疲惫,因昨日纵情声色,许多人尚未彻底从醉酒中情形过来。
高展明命待命的奴才给每位公子爷递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水囊,里面装着他特制的醒酒饮料。
高天文打开水囊,只见里头的水是淡黄色的,嗅了嗅,道:“怪香的。”他喝了一口,只觉滋味酸酸甜甜,还挺好喝的。他问高展明,“这是什么?”
高展明神秘兮兮道:“此物名为玉瑱金丸露,是用去年七八月每日清晨寅时从桂花上采下的露水与几味昂贵药材烹制的,解酒醒神效果最好。”
“哦?”李景若笑着挑眉:“玉瑱金丸露,好名字。不愧是君亮兄弟,连解酒的饮水都和别人不同。一会儿的酒宴,我可十分期待了。”
实则此物不过是用冰糖、橄榄、薄荷再加上蜂蜜和桂花露熬制的,都是寻常食材,便宜得很。吴郡流行以橄榄和冰糖熬水,煮出的水可解酒。京中亦有其他解酒之法,只是京中的解酒物这些子弟们已习以为常了,并不会放在心上。他有意在水中加了些香料,那些子弟尝不出此水是何物所制,又听高展明起的名字十分厉害,便真当是什么稀罕物了。
众子弟喝过高展明的玉瑱金丸露,高展明已备好车马,请众人上车,马车向郊外驶去。
没多久,浩浩荡荡的十数辆马车开出了京城,向郊外行去。
李景若见车出了城门,诧异道:“君亮兄弟,你这是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不是京中的酒楼吗?”
高展明道:“到了你们便知道了。”
又过了一阵,马车在郊外停下了。众子弟纷纷下车,只见马车停在一处庄园外。这庄园原本是高家的产业,后来被唐乾给吞了,唐乾用了几年的时间将这庄园的环境布置得十分清雅,可惜他白忙活了一阵,这庄园如今又回到高展明手里了。
高展明领着众人进入庄园,只见庄园内亭台楼榭、繁花名木错落别致,曲径幽深、鹿呦鹤鸣,果然是一处风雅的好地方。
那些宿醉的人喝了高展明的“玉瑱金丸露”此时都已精神了不少,不再萎靡。
高展明安排众人在庄园内坐下,待众人坐定,他端起一杯酒,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我们众兄弟有缘聚在一起,数年来能在宗学中读书,皆是蒙受安国公的福祉。这一杯,我先敬安国公伯父。”说罢仰头将杯酒喝完。
众人听他搬出安国公来,也不敢不买他的面子,纷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高展明又道:“我幼时曾得伯父教诲,伯父有一条待人处事之道,曰‘处世做人,贵在有德。所谓有德,不可仗势欺人,不可记怨忘恩,胸怀坦荡,方是正道。’我一直将伯父的话记在心中以自律,却难免有做的不周道之处。子辉兄身为伯父嫡子,在我们这批宗学子弟中,亦是较为年长的。所谓虎父无犬子,子辉兄亦继承了伯父的处事做人之理,对我们众兄弟照料有加,凡有好事,总记得与我们兄弟分享。这一杯酒,我敬子辉兄!多谢子辉兄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高展明说罢又将手中刚斟上的酒一饮而尽。
李景若险些笑出声来,连忙作势摸鼻掩了过去。他心道:有趣,这家伙果真有趣。
高展明的这一通话实则是明褒暗贬,叫高华崇脸上一阵红一阵黑,拉长了脸,却说不出一个不字。一众知情的子弟也是面面相觑,在场唯一面容坦荡的便是高展明和李景若二人了。然而即是敬高华崇的酒,众人也不敢不喝,尴尬地斟上新酒又喝了。
高展明又说了一通客套漂亮话,众人喝够了三杯酒。不过他生怕众人醉了,因此给他们备下的都是不易喝醉的米酿,人们喝过三杯,倒也无甚滋味。
高展明道:“一路赶来,兄弟们想必也都饿了。奴才们已备好了酒菜,这便送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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