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1 / 2)
他向来是承认错误的一把好手,考虑到钱心一不喜欢听废话的作风和脾气,决定不为自己找任何一个借口,简单粗暴的直奔主题:“对不起,我不该瞒你。”
爱和智慧难以共存,越为重视的人,就越容易自我牺牲。
陈西安知道自己不对,在他的比较和取舍中这是最好的解决之道,然而对于钱心一来说,这是一个诛心的善意谎言。
生老病死是世间的大问题,这是他们这个普通、又不太普通的小家里第一次遭遇,而且谁也不能保证就是最后一次。经一堑长一智,他们都该学着怎么收拾家长里短。
而且要是没有这个前提,钱心一这辈子大概都不会跟陈西安探讨谁更担心谁这种肉麻的话题。
扭着上身不舒服,大男人抱成一团也不太好看,他索性放开了陈西安,挪了挪屁股和朝向,差不多和他面对面,因为自己说的好好聊,所以准备带个好头。
他放缓了表情,神色就像每次骂完小赵之后给他解释那样耐心:“我大概知道是为什么,不过我想听你说,你的想法和顾忌,然后你听听,我是怎么想的,开始吗?”
一般出去给业主做汇报才会用到这句询问,表示足够的尊敬和重视,陈西安陡然嗅到了一种动真格的味道,不由正色起来。
“好,”他低头笑了笑,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不过,我也不太放心你。”
钱心一眼神动了动,固执稍纵即逝,要是没有49%,这会已经呛回去了,然而事实却证明该病号目光之犀利,连心电图都要甘拜下风。他顿了一秒,自己站不住理,只能人身攻击:“你就是个老妈子命!”
“那要看对谁了,”陈西安任劳任怨的背下黑锅:“我比你靠谱,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
钱心一不屑的打断道:“肾都亏了你还有个毛的数。”
陈西安再好的脾气也不能承认这个,瞬间被带跑:“医生明明说的是肾脏有……些损伤。”
钱心一就是嘴快,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中伤了别人的男性尊严,陈西安的欲盖弥彰简直戳中了他的笑点,他不道德的乐起来,撑着下巴恐吓病人:“这俩概念有区别吗?”
陈西安的眼皮于是眯了起来,完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钱心一的目光在他脸上涮来涮去,看不出是威胁还是幸灾乐祸:“现在怕不怕?”
陈西安按着他的后脑勺把他的表情压在了被子上,粗鲁的正了视听:“跑题了,我之所以没告诉你,是觉得统共没几天,不够你烦心的,而且确实没什么。”
跟他同处一间病房的人,一样动过手术,一样卧病在床,有的请不起护工,照样独自住院。虽然他不信同人不同命这种说法,但是身处其中还是难免会生要知足常乐的感触。
“先说我,我目前能吃的东西有限,翻来覆去也就是粥汤面,咱们家条件还行,你又是个土豪,水果牛奶管饱,营养品论斤称,三两天而已,不差那几碗骨头汤。”
“再说宋阿姨,现在企业三轮面试都不一定招得到合适的人选,咱们临时抱佛脚,本来就该有心理准备。她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中间我说过两次,她也改,现在不评判她。”
“我考虑过跟你商量,又想没几天我就能自理了,再说我妈还来照应了两天,就算了。当然,要是时间长就得另算,我根本也瞒不住你。”
“辞掉宋阿姨很简单,再找一个也不难,甚至都不需要经过你,我自己就能办到。可是心一,问题是咱们既不能保证下一个一定负责,就四天时间,别人也不会接这种还要回家熬汤的活,我私底下做过咨询。”
“那我告诉你的结果是什么,就是把你气得够呛,辞掉宋阿姨折腾两天还得自己上,就算迈尔斯肯准你的假,那你的工作能给谁?然后你白天管我三餐饭,夜里熬夜加班?”
“你的身体吃得消?我不仅跟你是一个公司的,还是一个屋里的,你真以为我能信你这种夜猫子,每天十点钟就困到要回宾馆睡觉了吗?”
钱心一有点目瞪口呆,觉得他这个力挽狂澜的水平已经到了外交官的水准,他听完简直汗毛都成了一个朝向。
陈西安的体贴他应该感激,他的处理乍一听也很有道理,但一细想就有“分赃不均”的嫌疑。陈西安大概是忘了,自己也会担心他。
“你少给我放屁!你说的再有道理又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别躺在这里啊!”
钱心一的声音控制不住有往上抬的趋势。
“你他妈都不知道,你被维克背着的时候、从急救室出来的时候、我他妈叫了你19个小时你都不醒的时候,自己是个什么样子!我承认我没有你理性,我担心,我害怕,我那会儿想只要你醒了,我把你当祖宗一样供起来,我24小时守着你!”
陈西安被他爆发的情绪吓一跳,伸手过来安抚他,却被钱心一拽住扯到了跟前:“我当时是有点极端,事实上我两个小时都呆不了,我本来就很惭愧了。你醒来不容易,病号就有点病号的自觉不行吗?”
“我就想让你喝骨头汤,我就看不得阿姨短你的饭,下一个不行我就亲自上,气成傻逼我乐意,我要什么都知道,心里才踏实。”
“你都不懂!”钱心一曲着食指在他胸口点了几下,声音低了下来:“提心吊胆的滋味有多不好受。你人躺在这里,我还有个屁的心思上班。”
他那轻轻的几下,像重锤一样把最后那句敲进了陈西安的心里。
他脑子里倒带似的转着这些言语,心里逐渐聚起一个漩涡,所到之处山崩地裂,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所以为的好,到底还是毒药和蜜糖。
透过钱心一偏执的眼神,陈西安仿佛还能感受到他当时巨大的压力,他心底浮起一种温暖却又带着痛意的情愫,动容、心疼和愧疚,最终糅合成一种感激,三生有幸,他能遇到这个人,并且得到他的心。
钱心一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的爱情,也只能用爱情来报答。
陈西安握住他在心口敲打的手指,牵到嘴边吻了一下,他的落点在对方的戒指上,抬起的目光却撞进他眼底:“现在懂了,别生气了,接下来一星期我就当个安静的病号,一天喝3顿骨头汤,让你亲自上,行不行?”
“美不死你!”钱心一横了他一眼,瞥见斜对床张着嘴巴在看他们,连忙把手抽出来,把陈西安推到靠墙躺好,心想我亲自上不了了。
他犹豫了两秒,哼哼唧唧的说:“陈西安,我……我跟你说个事。”
他刚刚没刹住,态度有点凶残,这会儿交代起来就油然而生一种心虚。
陈西安毫不知情,嗯了一声,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笑脸来。
钱心一看他那个样子,有点说不出口,这会儿忽然有些能理解他瞒着自己的心情了,他把床单揪出一团包子口似的褶子,放下再揪起来,建设了半分钟,才刨着头发说:“我昨天下午去体检了。”
钱心一不仅不重视体检,他还懒得跑医院,去年gad的年检他都拖到了截止日期,无缘无故的让他开窍,还不如去指望铁树开花。
陈西安心里咯噔一响,表情一下就变了,钱心一被他变脸的速度吓一跳,医生说他现在不能激动,连忙把两只手摆成了雨刷:“不严重不严重。”
陈西安盯着他,见他不像是在蒙人才放松下来,陡然明白了他昨天“早退”的原因,笑意到底是没了:“你昨天下午不是在四合院开会吗?怎么跑去体检了?”
“开完会去的,”钱心一说着大实话还有点忐忑,他掐头去尾的说:“上屋顶吹了会儿风,冷汗出的有点厉害。”
陈西安觉得自己有点心浮气躁,直觉肯定不止有冷汗,他摸了摸钱心一的脸:“乖,说重点,检出什么来了?”
“不是什么大问题,”钱心一先给他打预防针:“就劳累病,咱们行业的职业病。”
在新闻界的传说中,他们行业的职业病是心肌梗塞。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