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加入书签

“二公子”,一个面容憨厚的中年男子站在了林长盛的身边。这男子体型肥胖,若不是一双眼睛,在层层肥肉之下,还闪着温和睿智的光芒,却是用“脑满肠肥”一词,来形容此人最为合适。这人正是江城三大家之一的王家家主——王满楼。

王满楼此人,面白无须,浑身圆润非常,那一身因着好吃而来的肥肉,便是每走上一步,都要晃上几晃,远观就像一个肉丸子在滚动一般,很有几分滑稽之感。

一般来说这样体态的胖子,都是要给人以油腻之感的,但约莫是王满楼家里女性长辈的遗传太过出色,是以便是如同王满楼这般三百多斤的大胖子,面上的五官也是很有几分清俊,叫人望之反而倒是因为这体型,更觉这人是个厚道的良善人。

“王伯父”,林长盛在王满楼的拉拔之下,也就顺势站了起来,但是因着刚才,为兄长守灵跪得太久,又兼之本身便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此时乍然一下站起,却是双膝酸软,径自往前边歪去了,正正压在了王满楼身上。林长盛感觉,就好似压在了一团棉花上边一样,绵软非常。

“二公子没事吧?”王满楼不动如山,不过是那么轻轻一提,便将林长盛抻直了。

“无碍,无碍。倒是多谢伯父的援手了”,林长盛面容憔悴,泪水和着鼻水一把往外面冒出,忙不禁掏出怀中白色的手绢,哀哀戚戚地擦拭起来。

“大公子这事......”,王满楼见林长盛还是这般,像个娘们一般哭个不停,便只能再次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二公子可要节哀啊”。

王满楼和故去的林长盛的父亲,很有几分交情,是以两家的关系也算亲近,所以这一回王满楼除了来吊唁之外,还有些事情是想要与林长盛说道说道的。

“大公子去后,这家中的事务却是得二公子你挑起来了”,王满楼意味深长地说道,眼中精光一闪,便想要继续说下去,只是却被林长盛打断了。

“王伯父,我家兄长......我家兄长......他......”,林长盛说着说着,又是涕泪交加,他拿起一块新的手绢,狠狠地擤了一下鼻子,便哑着嗓子,嗡嗡地道,“每每一想起兄长......他......客死异乡,我这心就像叫人拿着刀子剜肉一般。音容笑貌难相见......弟哭仁兄泪纷纷......”

“节哀,节哀”,王满楼说完,也是通红着双眼,眼角湿润,“逝者已往”,王满楼想要附和着,说几句文雅一点的诗句来,却是憋了半天也憋不出一声响来,只能不住地重复道“节哀顺便”。

林长盛俨然陷入兄长逝世的巨大打击之中,竟是抛开上前来慰问的王满楼,痛哭着跪伏在灵柩之前,抱着林长茂的牌位嚎啕大哭起来。林长盛这悲伤却是不假的,他是真心实意地为自家兄长痛哭哀悼。

林长盛和林长茂两人本是一母同胞,又因为生母早逝,父亲又是个忙人,整日在外边行商,时常几月不见父亲的影子,两人的继母虽然温柔大度,但两人毕竟不是从她肚皮里爬出来的,要说多么关心两人也称不上,只能说没受到什么大的委屈罢了,是以这些年来,林家兄弟两人可以说是相依为命长大的。

如今林长茂骤然离世,这打击对于林长盛来说,便不可谓之不大了。林家的生意尽数都由林长茂打理,林长盛对此是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他本来便对这些生意场上的事情不感兴趣,真要让他管理家中生意,那才是要了他的小命。

林长茂在时,林长盛锦衣玉食,每日都能去做自己喜爱之事,便是闯出祸来,也有林长茂这个兄长来解决。如今林长茂骤然离去,这幅沉重的家业,他又如何可以撑得起来?

想起那个弱质翩翩的嫂子,还有年幼的侄女,林长盛这么一想,更是悲从中来,呜呼哀哉了一番。林长盛一边大哭着,一边双手大力地拍着林长茂的灵柩,好似要叫里边的衣冠,重新变成一个活生生的林长茂出来一样。

王满楼本来还不死心,想要再和林长盛说一下林家家业之事的,再说说两家可以合作的地方,但见林长盛这般模样,却也不得不熄了心思,又看到陆家来人也走前了进来,只能又劝了林长盛几句之后,携着王府两个小厮离去了。

“贤侄”,陆家来人是陆家大老爷陆青云。陆青云眼睛狭长,下巴上续着一把乌黑油亮的美须,这长相和人们印象里衙门的师爷,很是相似,一双眼珠子转悠之间,又带着几分狐狸一般的狡黠。

“陆伯父,呜......”,林长盛听着陆青云一句句的“节哀”,那眼泪便流得更是欢畅了,不一会儿又是满面湿润。

陆青云最是厌烦林长盛现在这么一副样子,在他看来,男儿便该是一身英武之气,哪能像林长盛现在这样窝窝囊囊、哭哭啼啼的,这真是毫无男儿气概。陆青云不耐烦劝一回节哀,再听林长盛哭一回,然后再劝再哭,送上挽联之后,又给林长茂上了一炷香,便也告辞了。

刚一走出林家的大门,陆青云便见早一步出来的王满楼,正对着林家大门上的白幡出神。

“王兄”,陆青云唤道。

王满楼好似突然回过了神来,见身边站着陆家的陆青云,眉头一挑,便也颔首道,“陆兄”。

两人寒暄几句,便一道往道上去了。这林家的家主林长茂去了,现在看林长盛这模样,也是比不得林长茂那能耐的,这一来江城三大家,少了那么一块,如今看来这江城的地盘,也是得重新翻牌了。

再说此刻林家的灵堂之上,在王陆两家走后,林长盛便旁若无人一般,继续痛哭了。人都说水做的女子,如此看来,男子也是有一些是水做的。

来宾们相继慰问了一番林长盛之后,便也都陆陆续续地离去了。这些客人大多是江城本地的商贩,还有的就是林家的一些亲戚们,今日只是过来哀悼林长茂的逝去,要留下宾客们吃上一桌酒水,还得等过几日林长茂下殡的那天。

林长盛面容极为憔悴,本来这几日他便夜夜无眠,今日又是从早上哭到了晚上,这花费的精力也是极多。在送走最后一个客人之后,林长盛便是摇摇欲坠了,管家赶紧将林长盛扶回了房。

再说早就在后院待着的柳嫤,在装晕之后便叫人送到了屋内,只是她也没能偷得几许闲,虽然不用像在灵堂那边一样,要久久地跪在地上,可是却也要应付江城这里的夫人们,一波又一波的慰问。

每每柳嫤不耐烦应付,就又得做出个伤心不能自抑,再次昏厥过去的戏码来,这么做了几次之后,柳嫤心中也是窝了一肚子的憋屈。

这些过来慰问的夫人们,可不是都真的好心过来问候柳嫤的,其中就少不得,早就看不惯柳嫤的女人了。

这林长茂对柳嫤的一心一意,便是几年下来,都只有林知淑这么一个女孩儿,却坚持不肯纳妾的心意,可是让不少女人眼红。都是女人,怎么别人的丈夫是左一个小妾,右一个美人,怎么柳嫤的丈夫,就只守着她呢?

更何况,林家家大业大,柳嫤的衣食住行无一不精致,也是让有些女人羡慕嫉妒恨。今日她们的到来,于其说是过来吊唁林家家主,倒不如说是想要过来,看一下如今柳嫤这哀怜的模样罢了。

柳嫤对这些女人的把戏也是清楚,便是这么清楚,所以柳嫤才不耐烦应付这些女人们。如果单单只是见不得柳嫤之前的好,过来说几句风凉话也就罢了,但是更让柳嫤不耐烦的,却是某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挑拨。

什么如今林长茂去后,由林长盛这个小叔子当家,也不知林知淑这孩子日后能不能配个好人家。更有林家那些偏远的亲戚,说什么现在林家没有长辈做主,少不得请林家德高望重的老人过来,当一下家、主持一下家务之类的。更有妇人直白言道,林长盛是个不通俗事的,还是让她家的男人过来帮忙,好歹都是林家人等等。

柳嫤一边听着这些女人的话,一边又是恼火,又是暗讽,这些人莫非都当她是个傻子不成,这么直白地表示她们对林家家业的虎视眈眈,就不怕她撕破脸皮么。

在这些女人说够之后,再表示一番对林长茂之死的可惜和痛心离去之后,柳嫤看着她们心满意足的嘴脸,心里也是明了。这些人还真不怕她撕破脸皮,毕竟如今林家,就是摆在这些人面前的一块肥肉而已,谁都可以凑上来咬上那么一口。而她也不过是个弱质的妇人罢了,更是膝下无男的新寡妇。

☆、合计

“嫂子那边可还好?”,林长盛回了自个儿院里歇了一阵之后,便又想起柳嫤母女来,一时又是涕泪涟涟,不住地拿帕子擦着眼睛和鼻子。

“夫人那边一切都好”,管家面上也是一片哀戚之色,这管家本是林家偏支的庶子,按辈分算起来,林长盛兄弟还得叫他一声叔公的。管家是看着林家兄弟长大的,在他心里,除了将林长茂当主子看待之外,也难免将林长茂看作自己的孩子一般,感情不可谓不深厚。

林长茂的死,不仅是让林家这几个主子们缺了主心骨,也是让管家升起一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沧桑之感。

林长盛又哭了一场之后,心中的悲伤也是宣泄出了几分,便就着冷水洗了把脸,说道,“不知嫂子现在如何?福伯,我可该去看望一下?”

“也好,如今夫人怀胎在身,老奴让人请了坊间洪大夫过来,二少爷去看望一下也是好的”,管家暗暗抹了一把眼泪,但毕竟管家也曾经历过不少风风雨雨,是以很快收拾好了心情,领着林长盛并几个仆妇,往正院去了。

柳嫤靠坐在软榻之上,让洪大夫给她把脉。郑奶娘就站在一边,看洪大夫面上双眉紧皱,一会儿又是摇头,一会儿又是晃脑的,不由心中生出几分担忧来,“大夫,我家夫人如何了?”

洪大夫指腹隔着薄薄的白纱,搭在柳嫤右手腕之上 ,又细细感受了一番之后,才说道,“夫人无事,只是如今夫人坐胎不过二月,还是得注意着点的。”

说完这么一番话之后,洪大夫又让柳嫤张开嘴巴,细细察看了一番舌苔,又说道,“夫人这一胎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只是现下母体郁结,而胎儿还有点不稳,老夫开一张安胎的药方,夫人连服半月,便无大碍了,只日后小心静养便能母子均安。”

都说医者父母心,其实作为一个行医几十年的老大夫来说,也早就看惯了生生死死了,不过洪大夫也知道,柳嫤寡妇新丧,此刻正是心中难受的时候,又见柳嫤花容正茂,不免对这女子起了一丝恻隐之心,于是便也本着医者的仁心,细细地说了一通孕妇的心情对胎儿的影响,也是为了让柳嫤这个新寡妇好好保重身体。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