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2)
殷染沉默片刻,轻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段云琅睁开眼看着她。
“藩镇跋扈,阉党擅权,本非一朝一夕之事。”殷染安安静静地道,“我的五郎要成为一代帝王,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啊。”
段云琅全身一震,被她点破了野心,他转觉不敢置信,“阿染……”
“只是,五郎,”她拉着他的手碰了碰自己的脸,“我只怕你危险。”
他轻轻抚摩着她苍白的肌肤,放任自己在她这沉默的温柔里沉沦。
他从河南府回来之后,所有人,都在祝贺他旗开得胜,猜忌他功高震主,防备他阴谋暗算,巴结他节节高升……便刘嗣贞、刘垂文,也没有来关怀过,他所做的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
只有她。
只有这个在掖庭里幽暗度日的女人,她不曾见过河南府的刀光血影,也不曾见过延英殿的唇枪舌剑,她却知道,他很危险……
“在想什么?”她低声。
“自然是想你。”他眨了眨眼。
她拍了拍他,漫不经心地道:“我也想你的。”
他浑不在意地“哦”了一声,突然,仿佛被噎住一般,瞪大了眼睛,道:“你再说一遍?”
她笑笑,“得寸进尺,当心夜半生疮。”
他哀哀地叫唤一声,她抓着他的手臂,稍稍凑近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他顿时不说话了。
她不以为意,仍是笑,“这回生疮逃不掉了。”
***
两人闹了半晌,段云琅困了,殷染却饿了。放他在床上午睡,她躺了半晌,想自己与他这乱七八糟的事情,终究想不清楚,认命地起了身,去桌边自顾自吃起了他带来的吃食。
不愧是积庆殿的厨子,每一道都好吃。她拒不承认是自己饿坏了,一个个金平脱盘子眼看着被她吃空,身后忽然懒懒圈上来一双手臂:“怎么不睡呢?”
她侧身,少年长发披散,衣衫半解,惺忪睡眼迷迷糊糊地凝着她,反而好像牵惹了许多的情意在里面,惊得她心一跳。她笑起来,敛袖执箸给他夹了一片鱼,送到他口边。他乖乖张口,吃了下去,耍无赖道:“原来这样好吃,比我还好吃么?”
她脸上倏地绯红,扭过头去,犹见耳垂下温软红润,他忍不住往那里轻飘飘吹了口气,她立刻便要逃开:“真是得了便宜了你——”
“是是是,”他连忙一把揽住她,让她坐稳在自己腿上,又小心不碰她伤口,“都是便宜了我,都是便宜了我。”
这话越说越不对劲,她横他一眼,索性不说了。他却十分自得其乐的样子,一会儿摸摸她的耳朵,一会儿揉揉她的头发,一会儿又涎着脸凑过去要她夹菜给他吃……
“那是什么?”他的眼睛忽而眯了起来。
殷染顺着他目光看去,却见叠成花样的盘子底下压了一张纸条。抽出来一看,是严鹊儿的字迹。
“郎有情,妾有意,珍重**,莫闹莫闹。”
段云琅看了,当即笑出了声:“这臭丫头!”
殷染亦笑,只是心中有些不安,便将那纸条揉作一团,仍旧塞回食盒底下,“你待会记得将这食盒还与她。”
段云琅漫不经心应了一声,“鹊儿是自己人,放心。”
殷染笑道:“我何尝不放心了?当初她让我去十六宅先去你府上,我便明白了。”
段云琅又揉了揉她的头发,若有所思,“其实你在兴庆宫是最安全的。有太-祖母、有鹊儿,有小七,出了事,顶锅的人不会少。”
殷染躲着他的手,嗔道:“我却不清楚了,过去以为我们的事只有刘垂文晓得的,原来连鹊儿都晓得,你那边的人真是……”
“我被废以后,少阳院的下人都分散了,鹊儿也就从少阳院拨去了兴庆宫。”段云琅淡淡接话,“我小时候,她伺候过我,也知道我每日去秘书省找你的事。”
殷染微微一怔,心中算了算,下意识道:“不对啊?她与我说,她六岁就去兴庆宫了,那应当是至正十一年,那年你才……”
“她与你说什么?”段云琅微微皱眉,“她说了假话。”
沉默。
段云琅揽着她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许久之后,少年一声冷笑:“静观其变吧。”
殷染点了点头,又夹了一点小菜,用手接着喂给他。他失笑:“真把我当小孩子了?”话虽如此说,仍是乖乖地吃下了。
殷染掩着睫,沉默得有些古怪。他一边咀嚼一边盯着她瞧,直到她受不住了,小声说道:“你还不回去么?白日宣淫也就算了,赖着不走是什么道理……”
“阿染,”他在她耳畔定定地道,“阿染你听我说。我们不会一辈子都这样。我终有一日……”
他终究没有把话说完。
作者有话要说:她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她能说什么呢?她能不能说,我不知晓什么是欢喜,我也不知晓什么是爱,我只晓得这世上若没了你,我会活不下去……
她将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伤口如火如荼,很痛,痛得让她清醒地知道,这一刻是真的。
不再是她徒劳无功的一场幻梦。
不管这一刻的真实能撑持得多久,她终归能获得一刻真实的快活,这就够了,不是么?
不管往后会如何……
“咚,咚。”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