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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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云脸上出现一丝诧异:“这些你还记得啊!”

上官婉儿笑了笑:“从掖庭宫到万卷阁,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拖着箱子,一路走来,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这种冷漠对于在掖庭宫待了七年的人,早已习惯了……或许,你觉得那些只是平常之事,可对于我不是记得,是忘不了。”

说话间,她们已走进万卷阁,瞧见轮值的小宫女正打着盹,上官婉儿微微一笑,低声向碧云道:“她偷懒的样子,还真有几分你的影子。”

碧云打量了眼小宫女:“我在万卷阁可是有坐绝不站,有卧绝不坐的四大懒人之首,她不可能懒过我,以为都像你这个万卷学士就知道读书。”

小宫女睁开惺忪睡眼,迷糊间,看到一个穿着雍容华贵的妇女和一个蓝色襦裙的普通宫女出现在眼前,惊慌失措的小宫女从座上站起,指着她们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碧云道:“我们是走进来的,或者是,飘进来的。”

小宫女吓得一哆嗦,连连退到书架上,她眯着眼,低头瞧她们的脚,却被垂地长裙盖住,她喃喃道:“看不到,怎么办?”

碧云阴阴一笑:“我来帮你吧!”她边将裙子往上提,边道:“你确定能在这下面看到脚吗?”

见小宫女笑得面如土色,上官婉儿拉了拉碧云道:“别玩了,人家都吓坏了。”说罢,走上前解下腰牌道:“麟德宫的孙公公让我来借几本书。”

小宫女正要去拿腰牌,听到要借书的是麟德宫的孙公公,吓得一愣,待回过神急忙询问道:“孙公公……要借……借……什么书?”

见小宫女说得结结巴巴,碧云皱眉:“瞧你吓成这样,孙公公是谁啊?”

上官婉儿回答道:“你认识的,孙满贵。”

碧云有些惊讶道:“在我记忆里,他逢人就拍马屁,感觉见了谁都低人一等似的,现在别人听到他的名字都害怕,这四年的变化还真不小!”

这时,上官婉儿见小宫女,正巴望着自己说出孙满贵要借的书,便道:“这儿我们很熟,不用麻烦你了。”

“哦。”小宫女看了眼上官婉儿手里的腰牌,怯怯道:“我好像,没看你的腰牌。”

“给你。”

小宫女接过腰牌,查看了一遍,然后,从书架上拿出本册子,边登记,边自言自语道:“月欢宫,上官婉儿,不对呀!”她停下笔,满脸狐疑地看着上官婉儿:“孙公公在麟德宫,怎么会使唤月欢宫的人借书?能解释下吗?”

上官婉儿道:“我在月欢宫当差,这几日被借调到了麟德宫。”

小宫女想了一会儿,摇摇头道:“看上去说得过去,可外朝向内廷借调宫女很少见,再则,麟德宫对宫女要求向来严苛,看你的穿着应该是普通宫女,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碧云推了推上官婉儿,笑道:“这丫头胆子虽小,可脑袋却挺灵光,你这个万卷学士遇到对手了!”

小宫女沉吟道:“万卷学士?”她好像想到什么似的,瞪大眼睛看着上官婉儿:“啊!你真是她?那就说得过去了,东廊第三间房,靠窗的那张床是我每晚睡觉的地方,听说那也是你睡过的地方。”

上官婉儿与碧云相视一笑,道:“我一直惦记靠窗的床来着,不过,我的床在东面,所以,真羡慕你。”

小宫女傻笑道:“上官姑娘真会安慰人。我听过许多关于你的事,觉得你简直是个传奇般的人物,我们这些小宫女都特别崇拜你,当你是目标。”

上官婉儿笑了笑:“我们都是普通宫女,目标算达到了。”

小宫女还想再说些什么,见上官婉儿已领着碧云,走进重重的书架间,也不便再多说。

昏黄的光线下,上官婉儿仰着头,目光从朱红的房梁,再到悬挂着的宫灯,最后落到高高的楠木书架上,这儿的一切都是老样子,好像离开只是昨天的事。一股暖暖又难以名状的情绪,在胸腔蔓延开来,她不由得,伸手触摸着正安静躺在架上的书籍,随着指尖的游走,沉睡在记忆里的故事,一个接一个地醒来,在眼前或高兴,或温情,或感伤重演着往事。

正在她沉醉在往事中时,走到隔壁书架的碧云捧来一本书,满脸欢笑道:“记得这本书吗?”

“东观汉记?”她拿过书,努力回忆着。

碧云笑道:“看看二十六页。”

当她翻到那页,看到书页上梨状的油渍,方才想起,当年碧云在给这本书洒防潮米分时,偷吃灌汤包,一不留神将汤汁撒到了书页上。她看到油渍,又想到碧云的贪吃样,忍不住“扑哧”一笑。

第60章 昨日重现

碧云叹了口气:“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很欢乐,可当时,一方面害怕受罚瞒着掌阁,一方面又担心书被借出去,总之,这块小小的油渍把我折磨得够呛!”

“记得当时,安慰你说,这么生冷的书,在万卷阁躺上十年八载,也不会有人来借。”

碧云笑道:“说到这儿,你还真是个乌鸦嘴,可没过几天,当时还是皇子的英王,就派人来把这本书借走了。那个招人嫌的英王,吓得我差点自缢谢罪了,幸好你挺身而出,找到英王替我圆了过去,可我一直很纳闷,你一个万卷阁的宫女,怎么见到英王,又怎么说服他背下那块油渍的黑锅?”

“我打听了英王什么时辰会在寝宫,然后,以送书为名见到了他,本想了一个极好的借口,让他把东观汉记还回来,可油渍已被他发现,自然,我的把戏被看穿了,他很生气,不但,把我训斥了一顿,还让人叫掌阁来,亲自跟他解释。”

碧云摸了摸后颈道:“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真难为你,后来,怎么化险为夷了?”

“可能是急中生智,东观汉记原本的卷章有所失散,魏晋南北朝时,都有整理续补,各版间难免会有矛盾,我就利用这个,指出书中几处与前版相矛盾的地方,最后,唬得英王相信这版晋朝续编问题不小,而我为了表示将功赎罪,可以为他校正书中的错误,所以,英王心甘情愿地背下了这个黑锅。”

“不愧为万卷学士,这办法都能被你想到。”

她们走过一排又一排书架,回忆着过往,感叹曾经的如临大祸,现在看来都成了谈资笑料,曾经的愤懑之事,再回想起变得幼稚可笑。

俩人说说笑笑来到最里边的书架,碧云停下脚步,指了指架上的书籍:“这里有本你写的诗集,还记得吗?”

上官婉儿踮着脚,从高处抽出本书来,在碧云面前晃了晃:“你说这本气死李白集吗?”

碧云点点头。

上官婉儿笑道“没错,我一时兴起写了这本诗集,刚好遇到万卷阁十年一次的书籍清册重编,我负责书籍录入,就在不显眼位置把诗集加了进来。”

碧云拿过诗集翻了几页,念起其中的诗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腾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这首‘将进酒’挺不错,还有这首‘把酒问月’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夜皆如此。”

碧云合上书,看着上官婉儿出了会儿神:“书里的每首诗,都可让人拍案叫绝,有这样的才情,足够让人钦佩,那个叫李白的人真会生气吗?”

上官婉儿笑了笑:“如果说,诗是从他那儿偷来的,而他不但无法证明,我这个雅贼窃取了他的毕生成果,还要落个鹦鹉学舌骂名,他能不生气吗?”

碧云若有所思道:“这几年,我对诗词下过一番功夫,从来不知道有李白这号人物,莫非他跟你一样都是未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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