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你怀孕了(1 / 2)
原以为最痛的痛已经品尝过,再没有什么能搅动她麻木的心,可当这些字一个一个从男人口中迸出,胸口依然如遭雷击。
可是,她却笑了下,终于肯转眸看向男人,漂亮的凤眼射出淡冷的光:“陈子敬,你赢了,从头到尾我就是个傻子,把我玩弄于股掌很开心吧?”
开心?男人眯眼,额头有更多的冷汗滑落,语气凌厉而缓慢:“你这样认为?”
“那不然?”她撇开视线,望着山下来往的车流,脑子里空空荡荡,连自己说了什么都未必清楚,“我以为我们之间的金钱交易已经够肮脏了,想不到陈四少最初的心思比这更脏……可笑的是,你为报复而来,我却傻乎乎地赔上一颗心。不知陈四少午夜梦回时,会不会笑醒。砦”
她闭上眼,苍白憔悴的面容在阳光下毫无血色,顿了顿,略显干枯的唇瓣再度开启,一字一句地说:“三年前,我妈因陈四少的慷慨,挽回一命;三年后,我妈同样因你陈四少,饮恨而终。我们之间那些恩怨纠葛,可以随着我妈的去世而了结了吧。从今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要相见。”
桥归桥路归路,这话他曾也说过,可那时他们依然纠缠不断,甚至越缠越深。
如今,这番话竟又从她的口中说出。
造化弄人,这一次,是真的永别吧鳏。
这样的天气,来扫墓的人很少,此时周遭死一般沉寂。放眼望去,除了这一立一坐两人,剩下的全是一排排墓碑。
阴气太重,无端渗人。
在这个地方进行最后的谈话,真应景。这里不仅埋葬着父母,埋葬着无数阴魂,也埋葬了她的爱情。
陈子敬久久说不出话来,只是身上的冷汗越来越多。
可他依然那样端端正正地坐着,清俊卓然,矜贵英挺,只是周身寒气逼人,连衬衣垂落的线条都透着一股子凌厉。
炙热的天,空气却在两人之间冻结。
莫潇云还是那般盯着山下未知名的地方,脚像生了根似的迈不出步伐。
久久后,她回过神来,始终没再扭头看陈子敬一眼,僵硬着身子,一步一步,轻缓,却坚定地下了山。
身后轮椅上的男人岿然不动,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
那黑色挺拔的身影,遗世独立,矗在一排排墓碑间,悲怆苍凉。
陈子敬那样坐着,不是无动于衷,不是不想挽留。而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开口说话,没有力气再动一下手指。
他没有死,没有痴呆,可是他的女人,却永远离开了他。
这比死和痴呆还叫他难受。
可偏偏,脑子里还有一丝丝清醒,耳朵还有一丁点听觉,于是,身后那一步一步渐渐消弭的脚步声,如同一下一下碾在他的心脏上。
是报复吗?最开始,他确实怀揣了这份心思。
可如今看来,到底是谁报复了谁。
一惯冷毅坚硬的心,撕碎般裂开。
卫东跟杜艳华立在山下小路两边。
看到莫潇云下来,卫东迎上去,先是抬头看了看那半山腰里的男人,才收回目光定在女人身上。
“小云儿,那些过往瞒着你是子敬不对,可你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就要因为这件事——”他沉沉扼腕,也觉得这说客不太好当,话没说完,眼角余光瞥到半山腰里那一幕,面色剧变,“子敬!”
平日里斯文俊秀的卫医生,此时动作快如闪电,朝着那道身影狂奔过去。
莫潇云像是灵魂出窍一般,原地顿了顿,重新抬步,行尸走肉似的朝着杜艳华走去。
“艳艳,我们回去吧。”
杜艳华眉心死紧,担忧地看了看好友,又扭头去看半山腰。
只见卫东匆匆忙忙地推着轮椅下山,那陷在轮椅里高大却瘦削的男人,歪着头一副毫无生气的样子。
山下停在路边的黑色商务车里,许是得了命令,车门拉开,里面呼啦啦冲出好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一脸紧张动作迅速地奔上去。
杜艳华看得愣了,又盯着陈子敬看了看,那副样子——好像死了似的。
她停下脚步,拉住好友的胳膊,低声提醒:“潇潇,他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
莫潇云像是整个人与世隔绝一般,依然僵硬地迈着步子。
医生动作很快,抬了陈子敬下来送进商务车里,有条不紊地开始抢救工作。
卫东看到莫潇云竟还能狠心走开,心里一股子火窜上来,冲上去一把拉住她。
一惯斯文儒雅的卫医生,面庞冷沉颇有些吓人。
莫潇云抬眼,像看着陌生人,“卫先生,你这么喜欢充当说客?”
卫东一副陌生的眼神盯着她,可想到车里那人的情况,还是厚着脸皮继续当了一回说客,“你跟子敬相爱过,我就不信你能这么狠心!在缅甸你为他不眠不休,
并肩作战,他才能从鬼门关闯回来,如今你这样一走了之,等于要了他的命知不知道?”
“子敬情况很糟糕,以他的身体根本就不能脱离那些医疗设备,可他想着挽回你,想要见见你,安慰你,陪伴你,不顾自己生命危险坚持要出院。他现在是重度休克!能不能抢救回来都不好说,你若是真恨他到那个地步,你就继续走!有本事这一辈子想起这一幕都能像现在这样无动于衷!”
莫潇云耳边嗡嗡嗡地乱叫,整个人犹如置身冰天雪地。
可是,她还在墓地里,还在爸爸妈妈面前,她无论如何,再也不能做出让他们伤心失望的事。
“卫先生,我不是医生,你跟我说这些没用。既然他的情况那么紧急,你与其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不如去抢救他。”莫潇云像是魔怔了一般,嘴唇机械地一开一合,说出这些话来。
时隔多年后回想起这一幕,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并不是冷血无情的人,她对处心积虑数次想要谋害她的董倩倩都能舍命相救,可她却对陈子敬绝情至此!
大概是因为那份爱太深太重吧。
爱得越深,恨得越浓。那个时候,她在气头上,心如死灰,恐怕真盼着陈子敬死了才好,这样她也就死心了。
卫东瞪眼,盯着她完全是一副不认识的样子。
身后车子上传来医生的疾呼,卫东没有心思多耽误,眸光冰凉地看了她一眼,匆忙转身,奔回车上。
莫潇云也就真的没有回去,甚至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继续走脚下的路。
当时那情况,连杜艳华都捏了一把冷汗。
“潇潇……”她想劝,她怕万一陈子敬真得就这样死了,这口是心非的女人总有一天会后悔,会肝肠寸断。
可是,她才开口,身边一辆车子停过来,姜尚海降下车窗探着头:“你们俩出门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去找你们吃饭,家里一个人没有,就知道你们肯定来这里!”
莫潇云没说话,杜艳华拉了她一把,“走吧,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车。”
姜尚海已经下车来,看了莫潇云这副模样,以为她是见了父母后又伤心过度,也没多想,体贴地拉开车门扶着她上车。
旁边,一辆黑色商务车疾驰而过,靠坐着车窗的卫东亲眼目睹外面一幕,艰难地移开复杂的目光。
中午,姜尚海带她们两个女生去了一处安静低调的餐厅吃饭。
考虑到莫潇云的身体状况,姜尚海点了几道清淡可口的菜式,可莫潇云依然难以下咽。
墓园里发生的一幕,杜艳华没说,莫潇云更不会提,因此姜尚海一无所知。
他依然以为她只是去了墓地,太伤心才没有胃口,殷勤周到地帮她布菜,又温声劝道:“小云,你身体太虚弱了,再这样下去不行的,多少吃点。”
杜艳华也紧紧皱眉,叹息,“是啊,潇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你这样何苦。”
她笑了下,拿起筷箸,面色恢复了不少,“我没事,你们吃吧。”
夹起一块清蒸鲈鱼,机械地送到嘴边,还未来得及张口,胃里一阵翻滚。
实在是没胃口,她又放下筷子,“你们吃吧,我去洗手间一下。”
“要不要我陪着?”杜艳华抬头问。
“不用,我一会儿回来。”
起身,深吸一口气,她强自镇定再镇定,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个男人的死活,可进了卫生间,扑在洗手台上,还是止不住泪如泉涌。
原以为泪水早就流干了,原来还有。
用凉水洗了下脸,抬头,望着镜中的自己,差点都要认不出来。
红肿哀伤的眼神,憔悴苍白的脸色,越发尖俏的下巴,这些日子遭遇了太多磨难,她消瘦的厉害,整个人都变形了似的。
心底里告诉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人总是要向前看,如今跟那个人的一切都划清界限了,她该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在洗手台前僵立了一会儿,莫潇云渐渐平复了思绪。怕再不回去那两人又要担心的找来,她凛了凛神转身准备出去。
“啊——对不起,对不起,呕——”才转身,还未来得及迈出步子,一个年轻女孩儿捂着嘴慌慌张张地冲进来,一不小心撞到她,道歉的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趴到洗手台前吐得稀里哗啦。
莫潇云被撞的一个趔趄,后腰抵到了琉璃台上,些微疼痛。
见女孩儿吐得严重,她皱了皱眉,想要关心一下,可还未开口闻到那一阵刺鼻的腐酸味传来,顿时胃里翻滚,一股子恶心泛上心头。
以为是受不了这个味道刺激,她狠狠皱眉抚着胸口转身出去,谁料走廊冲过来一个年轻男人,见她从洗手间出来,忙一把拦住不好意思地说:“小姐,你好,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看看我老婆怎么样了,她刚怀孕,吐得厉害,这是女厕所,我又……不方便进去——”
莫潇云一怔,怀孕害喜……难怪。
“哦,那我进去看看吧。”既然人家开口了,她总不好拒绝,又屏着呼吸回去。
好在,那个女孩儿已经把吐出来的秽物冲走了,这会儿正接了水在漱口。
“那个……你没事吧?你老公等在外面不放心,叫我进来看看你。”空气里还有淡淡的酸味,莫潇云闻着不适,努力克制着。
那年轻孕妇漱了口,直起腰看着她,笑了下:“我没事啦,他就是喜欢瞎担心,哪个女人怀孕不是这样的。”话刚说完,又猛地转身弯腰吐起来。
莫潇云眉头愈发紧皱,可想到答应了进来关心一下,总不好调头走人,只能尴尬地捏着鼻子,腾出一手帮那年轻孕妇拍拍背顺气。
终于吐到胃里什么都没有了,那个年轻孕妇才抬起头来,有气无力地说:“虽说每个女人怀孕都是这样,可我也太惨了,连喝口水都要吐——那个,谢谢你啊,刚才还不小心撞到你。”
人家跟她说话,她总不能还捂着鼻子,无奈只能放下手,客气地笑了笑:“没关系。那个……你没事了吧?你老公还在外——呕……”
手一放下,那股刺鼻的气味再度窜进鼻孔,莫潇云话没说完,脊柱一阵战栗的感觉滑过,方才辛苦压抑了许久的反胃到底是冲上了喉咙——
她趴在洗手台上,吐了。
年轻孕妇看着她,也帮她拍拍背顺气,还打趣道:“你别也是孕妇啊?”
本就是一句玩笑话,谁料引得莫潇云骇然一惊,狼狈地咳嗽起来。
怀孕……难道她也……
莫潇云顿时懵住了,趴在那里,一边咳得满脸通红,一边在脑子里飞快地计算着什么。
她跟陈子敬在一起三年,那方面一直很注意,出于逃避责任,出于对自己的爱护。
只是,这最近几个月,他们之间发生了太多事情,有时候明明白天还闹得厉害,晚上就又滚到一起去了,甚至不分时间场合。
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已经是一个多月前了,那晚,陈子敬发烧又醉酒,在酒店里住着,她被王隆接过去照顾他,两人稀里糊涂的有过一次,好像……确实没做措施。
如今算来,早已经过了她每个月的那几天。只是那些日子陈子敬昏迷未醒,她自己也受了伤,整天没日没夜地照顾着他,哪有精力去关注自己的身体变化。
算算,例假推迟已经半个月了,而且恶心反胃,没胃口——怀孕……真有可能。
手指抠着洗手台不住地用力,莫潇云只觉得浑身上下一片冰凉,忍不住又打了个冷噤。
“小姐,小姐……你怎么啦?”那名年轻孕妇还在旁边守着,见她趴在那里僵着没反应,担心地唤。
莫潇云低着头,头发都散落下来,盖住了脸。此时此刻,心太乱,她需要一个人静静。
“我没事,你走吧。”
“哦,你……真的没事啊?那我走啦。”那孕妇还要问什么,可是外面老公不停地叫她,她只好转身出去。
杜艳华找进来时,莫潇云已经清理了洗手台,漱了口。
“潇潇,你没事吧?”见她面色苍白如纸,杜艳华很是担心。
“没事,走吧。”
午餐再没有碰鱼或是其它有气味的菜肴,幸好姜尚海点了蔬菜粥,她硬撑着喝了两碗。
说来也怪,方才是真的没胃口的,可此时知道肚子里可能有了一条小生命,她竟能喝下两碗蔬菜粥。
难道潜意识里,她已经关心起这个并未成形的小人儿?
回去的路上,莫潇云依然安安静静地不说话,那两人只以为她伤心所致没有多想,也沉默了一路。哪里知道,她不说话不光是伤心,而是另有心事。
回到住处已经是下午两点,她进了屋倒头就睡,杜艳华跟姜尚海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了什么,过了会儿,听到关门声,应该是姜尚海走了。
杜艳华轻声收拾着家里,还没忙完手机响起来,是公司来电,临时通知她回去加班。
这些日子,她请假太多,主管早就不满意了,今天虽然是周末,可叫回去加班她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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