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世子爷显然是常来,门前的守卫见了人,连忙行礼。
有个管家模样的人从里面走出来。他面上白净,约莫四十岁左右却没有蓄须,穿着打扮也极为体面。他见了来人之后,小步快走上前行礼,躬着身子,毕恭毕敬道,“太子和韩郎中他们在说话,让小的见到您就请您直接过去。”
姜若听他声音说不出来的尖细,便多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被抓了个正着,不免有些尴尬。
而管家浑不在意这点小事,还朝着她和善点了点头。
她暗自告诫自己要谨慎些,不可再随处乱看。等世子爷进了内院之后,她就和其他下人一样等在两边的抄手游廊上。
今日来的人应当不少,跟着的下人也多,几个彼此认识的就凑成堆,聊聊时下京城中有哪些热闹事。别看都是下人,可家里主子都是当差的,连带着她们消息也灵通起来,什么边边角角的消息都能说上几句。
现在,他们谈论最多的还是户部蒋侍郎家千金和清河公主小儿子的婚事。先皇子嗣众多,清河公主只是先皇醉酒之后同一位宫女春宵一度有的。因为这事也不体面,先帝一度不喜这位女儿,就是清河公主成年之后也没能赐下封号和府邸。还是皇上继位之后,才给清河公主应有的待遇。
不过在京中,清河公主一向低调,也就在给小儿子提亲时才阔绰了一把,抬了不少聘礼出去。
这么比起来,蒋家女算是高嫁。
蒋侍郎虽然位居三品,奈何起家江南耕读人家,家底不丰。现在京城中不少人都在看笑话,看蒋家到底给得起多少嫁妆。
不止外面说,里间也在讨论蒋侍郎。
户部徐尚书今年已过古稀之年,连番上了两次折子请求告老,圣上按着理解挽留。原本到年底将户部的账一清,徐尚书再请致仕,皇上也会答应下来,在从左右侍郎中选出一位尚书,身处户部的韩暘之也会跟着动一动位置。
可偏偏出了青海军需被贪的事,圣上到底是什么心思底下的人也摸不透。
韩暘之是韩家的嫡长孙,在官场历练今年,如今也是韩家的领头人物之一。他穿了一件鸦青色直缀长袍,这段时间在各路奔波,不停捻动着蓄着的短须,偏头在和太子说京兆府那边送来的消息。
“轻眉跳了舞,被鸿胪寺王大人的次子纠缠,一路到三楼的楼梯间二人才分开。而那王远行说,他同轻眉分别就准备回去。他只在二楼逗留一会,和几个姑娘说了两句话,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就知道轻眉出事。”
“醉春堂主事的妈妈说,四楼放着女人胭脂水粉之类的存货,平日只有人把手。恰好那天……宴之过去,打手都去了三楼,没注意到有什么。”
“熊家这段时间不少人盯着,都没有人出去。”
太子沉默下来,心下失望,面上端得住,安慰道:“表哥这段日子辛苦了。”
韩暘之连忙拱手,跪了下去,面容坚毅,“这是臣该做的,说起来也是宴之莽撞,微臣在这里的替他赔个不是。”
韩家这些年为自己做了不少事,太子虽然失望没找到突破口,倒是也不会因此怪罪下来。他亲自将韩暘之扶起,给了韩暘之定心丸,“宴之也是孤的表弟,对孤赤诚一片,自然不会怪什么。”
韩暘之身子还没完全起来,就听见太子笑盈盈开口,“只是表哥还是要多教教宴之,孤身边能信任的人不多,表哥和宴之还要帮帮孤才是。”
秋日天冷,他的额头却往外冒冷汗,刚要爬起的身子重新跪了下去,“臣同韩家自然愿为殿下效劳。”
太子笑容温润,将韩暘之扶了起来,准备说话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刚刚进来的顾淮安。
不注意也不成,现在怕冷的人最多穿得厚实些,男人却披了件狐皮大氅,任由谁都会看上两眼。
他自小同顾淮安一处长大,又是堂兄弟,语气自然些,“你这病还要到几时?”
“说不好。”顾淮安对上太子看过来的目光,将大氅脱下,交给身边的长乐。
长乐拿了东西,立即悄无声息退下。
韩暘之觉得双腿发软,在旁边坐下来,喝了一口茶将心中的惊惧压下去,才开口问,“你可从那名女子嘴里问到什么?”
“说是事发时曾在四楼见到被黑色披风罩住的男人,面容没看清。”
韩暘之略有些失望,却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假。他们这几个人当中,要是论狠,顾淮安绝对是头一名,他都问不出的东西旁人更没有办法。
“不过,我倒是发现有意思的事。”顾淮安身后背着阳光,唇瓣薄削,“轻眉可以有无数种死法,保证悄无声息没有人察觉,怎么偏偏就死在人最多最热闹的时候,要人将这件事闹大?”
作者有话说:
晚上被训话,被长辈训了一两个小时
我后悔了,我当时就不该出去喝那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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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014
◎姜若,过来◎
“无非就是两种可能,一是威胁熊侍郎,让他保守秘密免得落个玉石俱焚的下场。但熊问语原是行伍出身,九死一生闯出一条路爬到今天。我让信和去醉春堂打听过消息,在轻眉之前,有名叫红湘的女子负责招待他。仅仅是因为有次自己喝得烂醉,怕自己睡梦中乱说什么,便将陪了几个月的红湘送去做皮肉生意。”
说来完全就是凑巧,信和去醉春堂原本只想打听那日的情况,误打误撞和红湘搭上线。
顾淮安原本就觉得轻眉坠楼一案有些蹊跷,现在则是多了几分肯定,“要么就是熊问语本身就没什么罪过,如同他同皇上请罪的那般,有个失察之罪,当初户部转接军需时就出了问题。”
他看向韩暘之,目光凌厉,“当时你可确定自己都检查一遍了?”
韩暘之愣住,很快镇定下来,说道:“那日我亲自守着,让手下的人抽查了每车粮食,没有任何问题。”
说着说着,他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竟有几分惨白。
运送的粮草众多,全都细细检查是不可能的,都是户部的人随机抽查几车,没有问题就直接放行。他当时为了谨慎,还特意多抽查了几遍,可若是派出去抽查的人原本就有问题呢?能查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