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三斜眼道,“送你一条生路,这报酬够不够吸引人?”
“万兄弟对别人出手一向大方,怎么到我这儿反倒吝啬起来。再多给些个,好歹我也是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随你们跑这一趟。”
桑仕秾抱着剑冷言道,“用不着你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一路有我们护送,你只需要活着就行,必要之时你也可以是死的。”
他本还要再说什么,叫桑仕秾出言恫吓,他立刻摆手说道,“不给就不给,何必发如此大的脾气。”
万三又将桑仕秾的长剑按回到剑鞘里,“莫见怪,我这个姓桑的兄弟他脾气大些,不大好讨价还价。待你把这事儿办成了,再办得漂亮些,你想要的丰厚回报肯定是少不了你的。”
万三向他抖抖眉毛,又伸出手比了个三,“如何?比你在外面招摇撞骗,那钱来的快多了吧。”
那马场主立刻捉住这三根手指头,好生看了看,抬眼对着万三笑眯眯,“三爷爽快,你这三个金饼可都是我一个人的,不需要跟别人分吧?”
“自然不需要。除非——你还能再替我们再找个同你一般,与西旗人做过生意打过交道的,我们也给他这个数。”
那马场主听了直摇头,“不不不这好事我一个人占了就好了。”
他在那无人在意的角落,忽而歪嘴邪笑了一下。
他就一向是个爱吃独食的,没有与人共享的道理,不过想了想他又说:“我还有一个条件,你们得先答应我。”
万三直说:“若是加钱的事儿,我负责不了,就这个数了,您想再往上涨。后面自己同赵侯商议。”
那马场主摇头说不是,“那个陈小孩是不是同你们熟识?我听闻,似乎你们来往还挺密切。”
几人互看了一眼,熙宁率先说道,“常见面是有的,陈小孩家也就在这清水河县。”
“这我知道”,那马场主挺了挺胸膛道,“我想让这小孩儿跟咱一块儿去,你们有没有意见?”
熙宁不懂他何要提这样一个要求,“你叫上他一个半大孩子一起去做什么,西旗那里冰天雪地的。”
那马场主也不瞒他:“我手底下的兄弟死的死埋的埋没几个活的了,也就跟他熟识。叫我一个人上路,心里头还真有点儿没底,想着能多一个从前手底下的伙伴壮壮胆子。况且……”
他摸摸自己的鼻子,贼兮兮同熙宁道,“这孩子箭法极好,若有个意外,你们其他人都奔着自己人去了,我好歹还能依仗一下这小孩嘛。”
这事儿他们说了不算,还要问过小孩的意见才行。
万三便回他,“这个事我们得去小孩家里问一问,他家中还有亲人还需考虑。”
那马场主“嘿”了一声,“这无妨,你给我三个金饼,便也给他三个,他指定乐意跟你们一起去。”
熙宁虽然觉得这事儿解决的尚算完美,心里却总觉得没底。
尤其看到这马场主想要将小孩拉进这团漩涡之中,便更觉得糊涂了,“他跟小孩儿有这样深厚的感情么,小孩从前在他那马场过得很是凄惨,他几时把小孩儿当做兄弟过?说是要救他一命,倒还算能有几分道理。”
不过这都是无谓小事,他竟然提了,他们也便跑这一趟去询问一下。
果然连小孩自己都觉得惊讶,“他点名让我同去?”
能跟几位哥哥同去出任务,他自然是十分向往的。虽然马场主提得这个要求有些古怪,让他也跟着费解。但他与阿娘仔细讨论过,觉得还是应当帮他们这个忙的。左右冬日里他也无事,且还能挣些家用回来,小妹如今生了病,时不时要上街买药,不能只靠着柳大哥整日接济。有这样的门路能够挣钱,又有桑仕秾和邵环大哥这样的高手护送,小孩便也不觉会多么危险。
隔一日便爽快地同意了。
万事俱备,赵侯又派人先去燕国所借的那块地上养马放牧。做戏自然要做全套,除了放牧之外,他们也兼任在四周巡查燕人是否出没的责任。
几日后众人上路,这一路倒也是相安无事。只是行至燕君管辖之地,偶尔会与燕军巡查的队伍碰上。几人装作是来到此地的客商,磕磕绊绊,一路总算快到两国交界之地。
第31章
熙宁有些牙疼。
大概是连日奔波休息不足, 天寒地冻的时节又难喝上一口热乎乎的汤水,不几日那嘴角便长起了几个火红的燎泡。
那燎泡有些碍眼,她不时拿手戳着, 叫赵侯看到便会将她细嫩的小手掰下来,“手脏, 莫要在那嘴角的泡上来回的摸,小心发了炎症。”
熙宁看端坐在一旁的赵侯,围着去岁在栗山上猎来得虎皮,头上带着黑貂的帽子,脸色是沉静如水,大概又在想事情, 那眉间的纹路都越发深刻起来。难为他心里惦记着正事,还能时时刻刻记得纠正自己的小毛病。
果真当自己是他的贤弟。
他确实像个成熟的长者,总是告诉自己许多事情, 不论大事小情, 诸如勤勉向上是该做的, 摸嘴角的燎泡就是不该做的。
可他又极严格肃杀,大多数情况下是十分好说话的, 可每每犯错熙宁之时,他也绝不会姑息, 对熙宁的惩罚只会较别人更为严格,沉重一些,绝没有轻轻放下的道理。故而熙宁在营中的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半分不敢出错, 生怕落得个恃宠生娇的名声。
熙宁停手之后便不敢再随意乱摸到自己的脸上, 小心翼翼瞧他一眼,随之在车上也开始闭目养神。这一路他们走了许久, 沿着山脚的蜿蜒小路,渐渐便能瞧到那光秃枯败的草场。这地方十足是冷得人头都要发蒙,可若是到了明年开春之时,那便又是满目翠色的另一番天地了。如今那燕君送来的草料正是时候,足能抗过不少时日了。
当日接近两国边境之时已是午后,天色虽尚算早,但据当地人的说法,若再往前走,便没有客舍能休息落脚,几人商议过后,这天气靠撞运气赶路实在不妥,夜里降温前未找到御寒过夜之处恐怕也要坏事,便还是决定就地找间传舍过夜,来日天亮之后早早再启程赶路。
这传舍比当日几人在清水河县落脚之处还要小上几分。平日里大概只有做苦力的庶人路过时会停下歇脚,环境与饭食皆很随意,几人勉强用了,又叫客舍烧些热水送到客房中去。
几人原本是打算分作几间屋子来住,叫大家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无奈这传舍只是普通农家,并未分出这许多间来,便定下最大的一间,将被褥铺成通铺,几人便能宿在一起。
邵环道,“此地确实是个落后的,若要烧热水来还需另外付些钱,这般要钱的我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桑仕秾为他解释道,“想是此地距离河道太远,来回的路又不算好走,冰天雪地之间还要到河面上凿冰取水实在麻烦,故而才会另收些钱,也算合理。”
众人了然,果然少了几分抱怨。
邵环又去同店家商量,除了今夜几人要用水之外,明早启程之时也要带些热的上路,叫店家替他们早早起来烧水,多付些钱无妨,莫要耽误他们的事情便好。
赵侯之前在车上用地形图计算着,此地距离西旗大概还有六十里路要走,行动快些也需要半个多时辰,况且天气寒冷,小路崎岖,这时辰已经算很理想了。
“再多备些热水吧,进了西旗还不晓得能不能寻到那地方,恐怕还要费一番功夫,有备无患不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