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再提宁悸,她总觉宁栖迟适才那一脚是因为自己,于是便乖乖的跟在了他身后,她的心很乱,不明白为何无端端宁栖迟会发这么大的火。
两人的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而就在这场闹剧结束时,众人才想起那夺得泛舟彩头的两位,一时惊异不已。
姜予被宁栖迟带到了湖畔一家小楼,安王妃正在此处小憩,见她前来惊讶不已,连忙招呼她落座。
“我身子不好,所以一直在此处歇脚。”正说着,她将目光转向了宁栖迟。
宁栖迟并没有理会她,而是垂首看向姜予,他好似已经冷静了下来,声音平和道:“在这歇息会,我很快回来。”
姜予此刻也乱得很,便胡乱点了点头,而他走后,姜予推开了一旁的窗棂。
她心下一紧,那个方向,不正是陈清允之前邀请她做客的船舫么?
船舫楼上
“小侯爷,我们家姑娘喝多了酒,现下正睡着,您不能强闯啊!”
那拦人的管事说干了嘴也没办法拦住宁栖迟的脚步,自下午老爷跟小姐吵了一架后,陈清允便喝的大醉,现如今正歇在了楼上,不知道是个什么德行。
宁栖迟丝毫不理会他,身后的从引上前就将他扣住,一然后一脚将门踹开。
陈清允正坐在堂前,听见动静才转过首来。
她眯起眼,打量着宁栖迟,之前在午同驿的事她还未忘记,自然对他有几分设防,她面色变了变,冷声道:“小侯爷这是做什么?”
宁栖迟肩上是还未散去的清辉,他睥着她,声音慢条斯理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慑力,“陈家门生各个都不是庸才,我来见见。”
陈清允当场一僵,满脑的醉意瞬间消散了个干净,她沉声道:“你知道了?”
不用宁栖迟回答,她便兀自笑道:“我以为是什么事呢,小侯爷,我听阿予说,你待她不好,便想着找几个人照顾她,这有什么不对么?”
不知是被她话中的那句刺痛,宁栖迟一时眯起眼,并未出声反驳。
“你早就同她说了要和离,我身为她的至交好友,帮着寻个好人家而已。”陈清允捏起桌上的瓷杯,撑着下巴道:“你为此事来找我,是有何不满呢?”
她的眼底皆是玩笑,她倒要看看,正当同姜予说的那般么,宁栖迟回心转意。
屋外的明月洒下一地霜白,宁栖迟如寒石雕刻,俊朗的五官肃穆冰冷。
他薄唇微启,“寻个好人家?”
他垂眸落在陈清允身上的视线如同看待蝼蚁,“你有什么资格为她挑选夫婿,你以为你选的那些人能配得上她?”
陈清允只觉有股凉气从脚底升起,可她径直忽略,抬首对他道:“总比一些给她伤害的王八蛋好。”
此话说出,就连身侧的管家都抽了口冷气,虽说陈家如今如日中天,可是比起宁府也要避一避啊。
他满脑的汗,都不敢去看小侯爷的脸色,赶忙上前道:“小侯爷,小姐喝醉了,说得都是些糊涂话,您可千万不要和她置气!”
而宁栖迟面色都未曾变过,他径直坐在了凳子上,手指勾起一盏酒杯,语气似是闲谈,“听闻陈阁老慈悲为怀,经常接济穷苦百姓家的寒门学子,陈家春闱便出了三位进士,如今一位在京都翰林院,剩下的还在侯官。”
陈清允忽觉不妙,“你说这个做什么?”
“你所带来的那几位,怕是明年便要科考了吧?”
陈清允猛地一怔,宁备掌内阁,监百官调用,本就是从吏部升入,宁家权重,过犹不及,而宁栖迟如今虽被卸职,可他曾经可是科考主考官。
宁家在文举调动上,有绝对的话语权。
陈清允神色一变,“宁栖迟,你什么意思?”
“陈姑娘,我并非公报私仇之人。”
宁栖迟食指缓缓滑动杯口,他语调沉静,好似没有任何不悦,只是他的每一句话,都让陈清允心低发紧。
“不过你所选的那些人,我只消说一句话,他们此生便永无翻身之途。”
陈清允心下一跳,宁栖迟的面容极度冷淡,他偏侧着首,眼底漆黑浑浊,仿佛其中是无间深渊,让人生出几分恐惧。
她掐住了手心,却并没有一字可以反驳,确实,宁栖迟有这个能力这样做,他受天子垂青,年纪轻轻便受文官推崇,下贬一两个寒门士子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
陈家能有如此基业,便是培养族中子弟和广收门生的缘故,若得罪宁家这文官首臣,根本讨不得任何好处,父亲也会打断她的腿。
她气的发笑,“你当我陈家是摆设么?假公济私,你这是为官?简直就是奸佞!”
宁栖迟似乎无暇与她再说,他将茶杯轻轻倒扣在桌上,起身,“我不是来同你商量的。”
“我要你弄明白,再在她面前做这些蠢事,便不是旁人替你背锅了。”
听到此话,陈清允猛地站了起身,可她满心怒意却不敢轻易说出口,宁栖迟是说得出做得到的,她若真的惹怒了他,父亲并不会站在她这边。
半响,她只恨恨道:“即便你拿捏了此处又怎样,她不喜欢你,你把我挡住了,还有旁人,还有千千万万的人。”
静了静,宁栖迟侧首瞧她,眼底的沉色一闪而过,陈清允不禁想起了那日午同驿,他几乎要将她掐死的窒息感。
她往后退了一步,心头猛跳。
而宁栖迟什么都未说,他转身离开,在清冷月色下身姿孤决,压迫感渐渐消散,陈清允这才瘫倒在桌面上。
接着,一个小厮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他着急道:“小姐,那些士子,士子被人打了,竟被扒光了衣裳丢在了朱雀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