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观伸手稳稳地接住,一把拽住江骜的后领往前走,笑得神采飞扬:“圣旨我收到了,劳烦江公公带我一同进宫。”
因弓箭手对准他们,东厂番子不敢妄动,全场只剩江骜在狼狈挣扎:“冯观你放开本座,我早晚会要了你的狗命!”
一个时辰后,王宫,御书房中。
日光从窗棱射入,照在皇帝正提笔绘制的丹青上,是一幅雨后云日初见图,用的是泼墨笔法,意境清新,春日的生机透纸而出。
冯观低头行至御前,跪叩行礼:“微臣奉诏而来,叩见陛下。”
皇帝随意“唔”了一声,笔锋不停。
冯观未得上意,不敢起身,只能继续跪着听候。
过了良久,他听见皇帝搁了笔,语声淡薄:“昨夜你因何事入宫?”
冯观心底一沉,知道该来的总会来,面上倒也不慌不忙,答曰:“因为臣那天审问了赵琦,得知南陵首富之子江骜曾收买他和程铁英,密谋在诏狱杀害襄王,嫁祸给微臣。臣到他们家搜寻证据,但那里被查抄一空,并找不出实质性的整局。臣以为此事关系重大,故而前来禀报陛下。”
皇帝早已从江骜口中得知冯观那晚干的好事,如今见他不老实交代,眸色一沉:“可朕并未见到你。”
倒是一大早听闻你从王振手里抢公主,假传皇帝口谕带公主出宫。
昨夜之事迟早要暴露,冯观心知肚明,也了解皇帝此刻是秋后算账的意思,便老实交代:“臣在途中遇见了公主,公主有些不舒服,让臣陪她出宫,臣便陪她出宫了。”
皇帝拿起画,对着阳光端详,微皱了眉,似乎不太满意。
“朕是否吩咐过你,送公主出宫?”
“是臣自作主张,还狐假虎威借了陛下的名头,臣有罪。”说着,伏身在地。
皇帝将画揉成一团,掷在冯观脚下,踱到他面前,居高临下道:“冯观,朕看出,你是个有手腕魄力,也有头脑心思的人。朕欣赏这一点,故而任用你,希望你好好替朕办事。如今你居然假传圣意,眼里还有我这位君主吗?”
冯观垂眉道:“臣一时色令智昏,不敢求陛下饶恕,只求陛下听臣一言。”
皇帝目光冷凝:“若你想诉说对昭和公主的情感,就不必多言了,朕不想听。”
“正巧,臣也不想说。”冯观一时嘴快,把心中之言说出。
“……”
皇帝气得心胸发闷,浴想发作,却不知说什么。
此时,只听得冯观跟他解释:“陛下,昨夜臣之所以不惜假传圣旨,急着送昭和公主出宫,是因为公主从掌印大人那里出来后,像是中了什么恶药,神志不清,还浑身是伤,微臣本想将人送到陛下这里就医,但又觉得不妥,加上公主坚持要出宫,只好先送人出宫,岂料……”
话到此处,他略一迟疑,皇帝毅然替她接话:“王掌印带人阻拦了?”
冯观拱手奉承:“陛下英明,一猜一个准。”
皇帝冷笑:“这哪用猜,关于你与王掌印为昭和公主大打出手之事早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感受到帝皇的不悦,冯观并不畏惧,而是振振有词地表示:“所以臣进一步怀疑,是不是公主在什么地方得罪了掌印大人,以至于被他用见不得光的手段打击报复。”
“打击报复?”皇帝露出几分惭愧之色,随后像是在说服自己似的,拍了一下大腿道:“对啊,朕怎么没想到呢?王掌印求娶公主,肯定是为了报复~!”
冯观闻言色变,其实他早料到江骜会走这一步,没想到这疯子动作竟如此迅速。
可面上他却故意惊叫:“什么?他一个死太监哪里懂得爱,还求娶公主,真不要脸。”
“就是。”皇帝认同地点了点头。
二人眼神相对,很快错开,莫名地觉得尴尬。
“嗯哼!”皇帝清了清嗓子,面上神情淡淡,喜怒不形于色,“你说公主中的是什么药?外面的大夫给她治好了吗?”
冯观见话题顺利带到中药这里,心里一喜,顺势将皇帝中毒的症状一一道出: “具体什么药,臣不通医术,不敢妄断,但她发作时会头痛欲裂,心绞痛,呼吸困难,浑身发烫发热,神志不清,时常吐血,还特别狂躁,动不动就砸东西咬人。”
皇帝闻言色变,身子有些摇摇欲坠:“这……怎么会?”
竟与朕近日身上的症状如此相似?
冯观用拳头掩着嘴,瞥了一眼门外负责监视的太监,见人偷偷跑去找江骜汇报情况,赶紧跟皇帝请求:“陛下,关于公主的情况,因男女有别,臣不太清楚。臣知晓陛下向来关心公主,此次进宫,特意将为公主诊治的大夫带来,不如陛下召见他,了解一二。”
皇帝一则好奇自己近日身上的症状为何与姜云初如此相似,二则处于对姜云初的关切之情,自然不会退却,肃然点了点头:“可。”
贴身太监闻言,高声宣告门外等候的大夫觐见,然而,进来的却是戴着神似甘十九□□的陈大夫。
皇帝与贴身太监不懂内情,自然毫无反应,而冯观瞧见进来之人,神色微变,心情变得焦虑不安。
让陈大夫与甘十九互相装扮对方的模样,不过是为了安全护送大夫进宫,如今扮演陈大夫的甘十九没能进来,恐怕是被江骜的人带走了,但愿他能撑到自己去救他!
陈大夫给皇帝请安,皇帝神色怔然:“甘十九,你居然会医术?”
陈大夫看向冯观,冯观向他点了点头,转头向皇帝解释:“陛下,有人要杀陈大夫,为了掩人耳目,微臣才让他假扮甘十九。”
皇帝虽一时理不清内情,但一下子想到了王掌印,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时间紧迫,相信江骜很快发现甘十九的身份,冯观顾不上冒犯皇帝,转头吩咐陈大夫:“陈大夫,请你告诉陛下,发作时会头痛欲裂,心绞痛,呼吸困难,浑身发烫发热,神志不清,时常吐血,还特别狂躁,动不动就砸东西咬人,这是怎么回事?”
陈大夫撕下□□,上前拱手道:“启禀陛下,这通常是中毒的针状!”
停顿了一下,仿佛要从冯观身上寻找勇气般,陈大夫看了他一眼,抬头看向威严的天子:“陛下,草民行医二十载,今日观陛下的颜色,十分肯定,陛下您中毒了。”
皇帝本就心存疑虑,如今得闻此言,顿时神色大变。此乃性命攸关之事,他不敢大意,忙坐下来,命陈大夫替自己把脉。
陈大夫受命而来,熟练地为天子望闻问切,随后慎重地得出结论:“陛下,草民用性命担保,您的确身中剧毒,且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