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不是,似乎不对, 若说是,似乎也不对。
思索再三, 她道:“阿爹, 我要为生父守孝三年,婚嫁之事还是等三年后再说吧!”
姜尚恍然大悟,猛地拍头:“对哦,瞧我这记性, 我怎么忘了这茬!”
目光流转间,他急叫:“哎呀,我得回绝侯府那头才行!”
言毕,急匆匆离去, 临走时,忍不住多看冯观两眼,低声叮嘱女儿:“笙笙啊, 这女子看着不像正经人家, 还是少接触的好!”
姜云初忍着笑意, 点了点头, 目送姜尚离去。
冯观轻叹:“怎么我当女子也不得岳父大人的心?”
姜云初没好气地回应他:“你再不走也不得我的心。”
冯观轻叹一声, 只能依依不舍离去。
在人走后不久,忽然, 门外出现一阵动乱,隐约传来厮杀声。
姜云初担心家人的安危,不理会冯观的劝阻,大步流星往门口走去。
刚迈出门槛,便瞧见公主府的护卫与闯入的东厂番子厮杀,场面陷入一片混乱,而皇城禁卫军在双方的交战中突出重围,前来跪地行礼:“卑职奉陛下口谕,前来接昭和公主进宫。”
姜雨霖脸色有些发绿:“究竟发生何事?为何这般来迎接?”
皇城禁卫军首领再次敦促:“陛下吩咐,请公主即刻回宫,不得在外耽搁。”
姜云初无奈,只好对十三下令:“你不必跟我走,先将借来的马车还回去,要完璧归赵。”
这马车是莲花居的,十三自然知晓此话的言下之意,是叫她务必将自己进宫的消息传递给冯观,当即回答:“小的遵命!”
姜云初料想皇帝定是知晓东厂劫掠自己之事,担心自己的安危才出动皇城禁卫军,便不舍地看了公主府一眼,在皇城禁卫军的护送下驰向皇宫!
然而,车入宫门不久,便嘎然而止。
姜云初察觉不对劲,在万籁俱寂时紧攥手中利刃,神情戒备。
随着禁卫军头领一声令下,车门被用力拉开。
火光中,少女雪白的脸庞被红衣映衬,有如烈火上的一点霜华,于灼热中渗着冷意,湛然剔透夺人眼目,绽放出不可方物的寒艳。
即便是太监也看呆了。
入侵者瞧见车厢内身着牡丹锈金红纱衣的女子,面露诡异之色,嘴角渐渐漾起笑意,看上去有几分病态。
姜云初神色大变,失声道:“竟然是你!”
江骜微笑道:“得知公主进宫,微臣特意做了一桌子菜,还是公主移驾,与微臣叙叙旧!”
“你自己留着慢慢享用吧!”姜云初怒哼一声,拂袖侧身。
江骜抓紧车板,不知是憋的还是恼的,脸色微微发红,朝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如今这宫里一切尽在我掌控,可就由不得公主做主了。今个儿委屈公主随臣走一趟了,事急从权,莫要介怀。”
姜云初不说话,侧脸看着厢壁,手指在剑柄上无意识地来回摩挲。
江骜轻轻叹气:“我知你恼我当初不娶你当正妻,所以我自己让我爹娘和那个败家子入土为安了,往后再无人阻止我们在一起……”
“你——是你派人杀了江叔叔他们?”姜云初瞪着眼,无法相信从小温柔以待的风眠哥哥竟变得如此丧心病狂。
江骜眉间的笑意更深了,仿佛自己做了了不得之事,发出的笑声是愉悦的,却又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没错!他们死不足惜!”
姜云初怔然凝着眼前的男人,气极了反而生出浓重的悲伤。
她痛心疾首地怒斥:“他们可是你的至亲,你怎么下得了手?你怎么能这样对江叔叔?你疯了吗?”
江骜垂眉摩挲着手指骨,似乎在背上,也似乎在酝酿着某种可怕的情绪。当他抬起眼眸时,眼里尽是执着的温柔:“ 啊,还有一些不知所谓的人,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吧,我也会让他们都消失的,信我!”
姜云初打了个寒颤,直觉眼前这男人已疯魔了,厉声喝道:“江枫眠你清醒些,不要一错再错了!”
江骜拧着眉,不愿与她在无聊的事情上纠缠,上前硬拉着她下了车,并威胁道:“请收回你的利爪,若你伤我一分,我便下令杀你身边一人。至于是从陛下开始,还是从姜家人开始,就不好说了。”
“你——”姜云初欲想举起匕首刺过去,可始终心有忌惮。
她很快冷静下来,冷冷地讽刺道“”“休要吓唬我,王振尚且能只手遮天,也不敢断言控制皇宫一切,你不过是个冒名顶替的,连武功都没有,有何能耐让整个皇宫沦陷!”
“哈哈哈……”似乎她说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江骜仰天大笑,眼角更是笑出了泪意。
他伸出手指沾了泪水,蔑视道:“王振那蠢货焉能与吾相提并论,就他那蠢货空有一身蛮力,能成什么事?”
“……”
姜云初一时说不出话。
她听着对方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仿佛正与一头磨牙吮血的困兽隔屏相对,悚然起了满背寒栗,只低头等待风暴降临。
然而,风暴没有来。
半晌后,江骜声音幽幽响起:“笙笙,知道我与王振的区别在哪吗?我比他聪明比他心狠也比他勇敢!他不想做的事,不敢动的人,我都会做,都会动!”
姜云初下意识地后退,离这疯子还要远一些,道:“你可知这样只会毁了你自己。”
“我早就被毁了。”江骜神色一转,笑得十分阴森恐怖却又苍凉,“要毁,就一起毁吧!反正这世界谁也不在乎我,我也不在乎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