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测道:“程铁英应该是杀宫女的那个男人,路贵妃是王振杀的吧?”
岂料,冯观毫不犹豫地否定:“不可能是他。”
姜云初心里冷笑:你们果然是好兄弟,维护都不带半点犹豫!
黑夜掩盖了她的表情,她往前挪,直视远方,话里带着几分冷意:“你就这般肯定?”
冯观怕她掉下去,紧拥着,低声告知她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王振两年前遭到文官的集体弹劾,说他专权横行、滥杀无辜,险些因此被当时还在世的张太后贬斥,当时是路贵妃替他求的情。路贵妃主动伸手示好,王振自然也乐得顺杆上爬,在朝中多一份助力。加上路贵妃身怀龙种,倘若生下皇子,母凭子贵——”
冯观知晓姜云初一点即通,不再继续往下说。
路贵妃母子能助王振在朝中势力更上一层楼,而王振的权势能助路贵妃母子地位无法撼动,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确不可能害对方。
可,后宫妃子众多,随时能换一个,不是吗?
眼睫毛迎着寒风翕动的瞬间,姜云初忆起王振提及他与冯观之间的情义时那傲然神色,不禁对冯观做出试探:“王振这人真是野心勃勃,你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他应该也会巴结吧!”
“他不会。”冯观很难想象王振巴结自己的模样。
他与王振身为同门师兄弟,虽行走的路不同,但王振向来赤诚待他。在外人眼里,王振是权势滔天的奸佞宦官,而在他眼里,王振不过是个可怜的明媚少年。
经过火光之处,他见怀里的人面露不悦之色,方察觉自己失言,便用另一套说话解释:“锦衣卫乃是天子手中亲持的一柄利刃,任何人妄图染指,都会被视为犯上,王振又不傻,怎会触陛下的逆鳞。”
姜云初愕然一怔,忽而意识到,自己可能中了王振的离间计。
在王振与冯观之间,怎会选择相信王振那厮呢?
思及此处,姜云初心里释然,随意说道:“那他为何不与襄王勾结,据说襄王也曾帮过他,襄王的权势比路贵妃更大。”
闻得此言,甘十九忍不住凑上一嘴:“这不是勾结不成,要斩草除根吗!”
“要你多嘴。”冯观怒瞪甘十九一眼。
甘十九赶紧捂着嘴。
姜云初琢磨片刻,道:“有一点我不明白,程铁英明摆着是王振的人,没经过王振同意怎会杀路贵妃?”
甘十九再次忍不住发言:“哎,他如今不是我们的人吗?只怕到时候被怀疑的是我们大人。”
冯观向甘十九的马打出暗杀,直接让马将人带走。
姜云初并未过多的在意,只是垂首深思。
当初,程铁英对她下杀手,是得了王振的授意。但毕竟那时候圣上还没想好如何处置襄王,她是襄王流落在外的女儿,好歹也算是皇族宗亲。诛杀皇族是大罪,王振不敢明目张胆,故而派程铁英带东厂番子秘密暗杀。
事败后,程铁英这东厂档头却摇身一变,成了锦衣卫千户。
莫非……
心里有了个不好的猜测,她紧抓着冯观的衣袖,提醒道:“关于程铁英,王振知晓我大难不死来了京师,故将人掉到锦衣卫,好撇清关系,或者嫁祸给锦衣卫?”
冯观侧头瞧见怀里的人满眼是担忧,腾出一手捂住她的柔夷,柔声安抚:“别担心,我能应对。你无须为我操心的,保护好自己足矣。”
姜云初闻言,仰头面露自信的笑意:“天道向善,恶人如何使用卑劣手段,都不会成事的。我这人向来运气好,算命先生总说我逢凶化吉。”
“嗯,仔细一瞧,你的脑袋长得还挺牢靠。”冯观的手抚上那白嫩颈子,来回摩挲。
指间的茧子蹭得姜云初发痒,她想躲身子却不躲。
冯观将人揽入怀中,勾唇一笑:“如今你救太子有功,陛下对你另眼相看,还认你做义妹,很明显以后是护着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你还怕什么掉脑袋!”
要不是冯观语气淡漠森冷,姜云初几乎以为对方这是在拈酸吃醋了。
她从不吃嘴亏,笑眯眯地怼道:“哎,伴君如伴虎,我始终是妖,与尔等不同,万一某日被发现真身,只怕会劫数难逃,还是多修炼修炼,以防日后事发,能逃之夭夭。”
冯观凝视姜云初的玉背,脸色变得阴鸷。
他表面风流,实则暗藏八九分虎狼心性,身为低阶官员家的嫡子不到十年,从小旗、总旗、百户、千户,一路爬到指挥使的位置。说没野心是骗人的。在某种程度上,他与王振是同一类人。
他心狠冷情,以退为进,蛰伏在南陵城,只为爬得更高,手握更大的权,女人的出现是意料之外,却在满意范围。
他将唯剩的一两分温软皆给了这女人。可女人总将这两份温软视如草芥,轻易弃之。
真是……不知好歹。
他紧握绣春刀,右手拇指在刀镡上慢慢摩挲,竟不觉将刀锋顶出寸许,割伤了指腹。刺痛唤醒了沉睡在牢笼中的野兽,凝着指腹不断渗出的血液,他伸出舌尖,缓缓舔去。
逃?这回让你无路可逃!
第47章 [vip]
姜云初只觉得后背一寒, 仿佛被野兽盯上般,蓦然转身,却男人俊目微抬, 困惑地眨了眨眼。
“在那!犯人在那!”
此时, 远处传来锦衣卫的喊叫声。
他们二话不说,策马飞奔。
戚风冷冷,雪花满地飘, 光秃树影重重的深处,程铁英拽着玉芙蓉的手腕, 气喘吁吁地往前跑。林中积雪盈尺, 他们的脚深一下浅一下地踩着,发出嘎吱嘎吱声响。
程铁英觉得自己是撞了邪,瞧见玉芙蓉被擒,居然鬼迷心窍地救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