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夫人出自私心,并不怕唐突,追问:“不知家父是何官职?”
姜云初心中了然,却落落大方地表示:“家父非朝廷官员,只是书院夫子。”
众人得知她的身份竟低微,纷纷掩嘴窃笑,看待她的态度立马转变,冷漠中带着讥讽。
姜云初丝毫不将这些放在眼里,在她看来,这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名门贵妇就好比那些笼中鸟,也只能在自己的笼子里嘲笑笼外之人。
安国公之女谢锦兰曾对冯观芳心暗许,却遭到无视,如今冯观不在场,她无法按捺对姜云初的敌意。
她故意讥笑姜云初:“姜姑娘真是好手段啊,此等身份背景,竟然能成为指挥使大人的妾!”
“妾”字字音,她故意咬得很重,颇有侮辱之意。
姜云初目光转向她,温和有礼地解释:“不是妾,是正妻!”
此言一出,谢锦兰感觉自己的脸上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脸色十分难看。
周围一片哗然,各种神色纷纷向姜云初投来,多半带有艳羡之色。
冯观年少成名,名动京师,长得风流倜傥,又身居高位,京中贵妇贵女多半对其芳心暗许,无奈冯观的冷漠与不祥传闻,使得他成为她们可望不可及的皎皎之月。
如今这位闻所未闻的寒门女子竟能成为冯观的正妻,怎叫她们不心生慕意?
路吟霜看不惯姜云初总是三言两语便将众人哄得一愣一愣的,站起身来揭穿她的真面目: “是正妻,可你们已经和离了,不是吗?”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哗然。
“被休了的正妻算什么正妻,还好意思在此装模作样,真不要脸!”
“我就说嘛,指挥使大人怎会看中此等乡野村妇。”
“也不知用何手段逼得指挥使大人将她带来的,也不嫌丢人现眼!”
……
面对众人更加放肆的冷嘲热讽,姜云初神色自若道:“霜霜,你我许久不往来,有所不知,公爹公婆认定了我这儿媳,无论指挥使大人带多少女子回去都不满意,所以我们又复合了。”
人群中的讽刺声戛然而止。
路吟霜怒瞪着眼:“原来如此,石碌死了,你嫁不了他,又回来与指挥使大人复合,真是好算计!”
众人又开始嘲讽,姜云初却是露出无辜的眼神:“石碌死了吗?我竟不知呢。霜霜,当初你强烈反对我嫁给石碌,我以为你喜欢他,只好打消念头,将人让给你,就如同当初把风眠哥哥让给你一样。”
停顿片刻,她垂眉轻叹:“不曾想,我把风眠哥哥让给了你,你们成亲当日他便疯了,我把石大人让给你,他居然丧命了!”
她说这些话时,并未如怨如诉,如泣如慕,反而说得如同闲话家常般风轻云淡。可越是这般,越叫人深信不疑,她受委屈了。
如此一来,众人开始怀疑路吟霜是扫把星,克夫命,只是碍于她的身份,不敢言说。
眼见姜云初三言两语便将自己腿上风口浪尖,路吟霜气得直跺脚,戟指怒目:“你胡说!”
路贵妃美目一凛,轻斥道:“霜霜!诸位夫人面前,不可喧哗!”
路吟霜立马跑到路贵妃身旁,指着姜云初告状:“阿姐,笙笙欺负我,你要替我做主呀。”
路贵妃则疾言厉色地训斥她:“得了,你这骄纵性子我还不知?从小到大都是笙笙让着你!你不欺负她就不错了!”
路吟霜委屈得泪水在眼眶里不断打转:“阿姐,你怎么帮她说话,我才是你亲妹!”
“闭嘴吧你!”路贵妃凌厉地瞪了她一眼,颇具威势。
此乃长姐的威势,亦是上位者独有的威势,一向欺软怕硬的路吟霜自然惧怕,识趣地噤声。
路贵妃拈起桌案上一朵应节的吗梅花,涂着蔻丹的纤指在花瓣上反复揉捏,最后将花瓣磋磨成一团红泥,弃于地。
抬眸看向姜云初时,她和蔼地笑道:“笙笙,许久未见,本宫想与你说说话,你且坐到本宫这里,别让旁人以为我们生分了。”
此言一出,那些放肆的贵妇贵女们噤声了,再也不敢小瞧姜云初。
姜云初眼睫毛翕动一下,深知路贵妃这是在给自己撑腰。
念及自己的身世与即将要行之事,她不相连累这位和蔼的阿姐,推却道:“贵妃娘娘,民女方才喝了酒,有些不胜酒力,请容民女回坐席歇息片刻。”
路吟霜见姜云初如此不识抬举,气得杏眼怒瞪,正欲开口替阿姐问责,忽地瞥见门外的侍卫在摆设射箭台,计从心来。
她不怀好意地笑道:“阿姐,您不是喜欢看射箭吗?指挥使大人箭术了得,笙笙身为他的夫人,肯定通晓一二。不如让她下场射箭给您看。她活动活动筋骨,酒气也便散了。”
路贵妃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无奈道:“不要强人所难。”
“这怎叫强人所难?阿姐您可是贵妃,为你表演射箭,是她的荣幸!”不等路贵妃发话,路吟霜便示意身旁宫人,将姜云初扶到射箭台上。
被呼呼北风一吹,姜云初的酒意倒真消退了几分,旁边一名校尉递上弓箭。
路吟霜生怕看不到她出丑,故意大声说道:“笙笙,您快射箭啊!是不是觉得我姐这个贵妃不够资格看你射箭?”
“你这孩子!”路贵妃轻叱一声,温和地对姜云初说道,“笙笙,不必勉强的。”
“贵妃娘娘,请容许民女试一试吧!”
如今骑虎难下,姜云初只得将弓箭接过来,站立着弯弓搭弦。
她瞄准了半晌,又向目标挪近几步,方才一箭射出。
箭矢歪歪扭扭飞出去,眼见要落向箭靶,不知怎么,莫名其妙地就射中了旁边那名侍卫的头冠上,顿时吓得人差点软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