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观不作迟疑,急速飞奔过去,欲徒手强行制止马匹的暴躁乱窜,然而,等他伸出双手靠近时,黑云却忽地安静下来。
他困惑地抬眸,却见姜云初勒着缰绳,居高临下地向他挑了挑眉,似在挑衅,也似在笑。
这样的姜云初,有着巾帼不让须眉的英姿颯爽,仿佛又回到年幼时她背地里行侠仗义的模样。
连江骜都不曾知晓,柔软乖顺的姜云初是个伪装高手,非常善于掩藏真实,若不是他偶然碰见这女人的另一面,都不知晓真正的姜云初是锋芒毕露,恣意洒脱的。
姜云初不知眼前这男人呆愣着作甚,给春莹递了个眼色。春莹定了定神,赶紧上来扶持自家小姐下马。
脚着地的瞬间,姜云初又开始装柔弱,故意拐了一脚,整个人倒在春莹身上。她扶着额,怯生生地望向冯观:“多谢指挥使大人让这马儿安静下来,奴家有幸捡回一条命,不胜感激。”
冯观审视着她,眯了眯眼:“姜姑娘客气了,本官可没能耐让黑云片刻静下来。”
“……”
姜云初迎上男人晦涩不明的眼神,心头一紧。
这男人该不会当众揭穿我的把戏吧?
她暗自攥紧了拳,欲想先开口堵住男人的嘴,不料男人却忽地低笑:“只是,黑云随我,舍不得伤你。”
这玩世不恭的态度让人分不清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
可这带有几分撩人的话,入了姜云初的耳,却激荡着她的心湖。
这该死的男人!
她低骂一声,面上却向他礼貌而不是尴尬地笑了笑,转头跑向石碌,怯然撒娇:“都尉大人,奴家好害怕呀,吓死奴家了。”
冯观睨向石碌,眼神冰冷,暗藏杀意。
石碌因腿脚疼痛,并未察觉,只是敷衍地回应姜云初:“美人莫怕,这畜生只是不通人性而已。”
她刚才纵身下马自救,不慎摔伤了腿,如今被家仆搀扶起来,走路一瘸一拐的。
“嗯,畜生的确不通人性,差点就害死我了。”
姜云初忆起方才这人不顾自己的死活,故意跺了一脚,佯装摔倒,双手趁势推向石碌。
石碌猝不及防,整个人往后摔倒在地。姜云初逮住机会,故意摔在他的伤腿上,顿时疼得这位好面子的都尉大人发出“啊”的一声惨叫,凄厉无比。
众人惊得目瞪口呆,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
姜云初手用力摁着对方的膝盖骨,抬头怯生生地询问:“石、石大人,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连累你摔倒的,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石碌盯着膝盖骨,痛得有气无力:“我……你赶紧松手。”
姜云初向他眨了眨无辜的大眸子,惊叫:“天哪,都尉大人您看上去不太好呀,是不是伤得很重!”
“我的腿,别摁着我的腿!”石碌忍着强烈的痛楚,咬牙切齿道。
“哦!”姜云初忙不迭地向后撤,故意挽起衣袖擦拭脸颊,如同哭丧般呜咽道,“都尉大人,你是不是要死了?你不要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呢?我还要嫁给您呢!”
她哭得十分凄楚,在瑟瑟寒风中显得孤弱无助,众人不禁为之动容。
石碌的满腔怒火亦烟消云散了。
纵横官场多年,身边之人不是表明逢迎,等待着他如何倒霉丧命,便是背地里想弄死他,少有人这般因担心他会死而哭得伤心难过,嘴里还不忘提嫁给他的事。
他实在无法对这样的美人生气,整颗心为其柔软起来。
回到营帐内,他越看姜云初越是满意,端起一碗热粥,一勺一勺地喂她,眼里充满了宠溺。
“美人,方才我丢下你独自逃生,你不会怪我吧?”忆起方才自己的举动,他对姜云初不禁生出几分愧疚。
姜云初柔声假笑:“只要都尉大人安然,奴家便心安,又怎会责怪大人呢?”
石碌见她如此乖巧懂事,心里十分动容,不禁捧着一双柔夷,深情款款地说道:“美人,给我生个孩子吧,我们的孩子一定像你这般好看。”
姜云初眼皮突突跳,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男人,面上却含羞答答地垂眉:“嗯。”
众人看向这对鹣鲽情深的男女,在羡慕石碌独揽如此佳人的同时,觉得黑云失控,石碌摔伤,姜云初却毫发无伤,十分诡异。
无人注意到,安坐在偏角一隅的冯某人,此刻的脸色比外头的凛冽寒风更冷。
及至月朗星稀,众人尽兴散场。
男人背靠树干,凝着姜云初随着石碌的浩荡队伍离去,一言不发。
完成任务的甘十九执剑前来,瞧见自家主子心情极度不爽,先是一愣,而后凑过来汇报情况:“大人,指证石碌等官员贪污受贿的账本找到了。”
月色映着冯观俊美的面容,那面容上的眼神冷漠如冰。
“今夜,石碌,杀无赦!”
且说姜云初那头,回到都尉府后,方知晓府上来了两名不速之客——路秉章与路吟霜。
说起路氏兄妹与石碌的关系,要从石家已故的外祖母说起。
话说当年石家的外祖母与路家的外祖母是一对要好的闺阁姐妹,彼此约定给双方儿女定下娃娃亲,无奈彼此的儿女无意,便给孙子辈的孩儿定下娃娃亲,而那孙儿孙女便是石碌与路吟霜。
石碌倒是无所谓,只是路吟霜从小痴情于江骜,便央求自家大哥替她退了这门亲事。路秉章与石碌皆是爱美人的风流人物,这一来二往的,自然便熟悉起来,因而,亲事退了,他们却成了好友。
对于他们的突然拜访,石碌既兴奋又困惑,抬脚便往宴客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