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缓缓开口,“成统领想来应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这画中人的身份。”
四猴听得一头雾水,下意识反问道:“那个不是周老板的姊妹么?”
少女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将杯中茶一饮而尽,语调平静。
“是反贼余孽。”
她解释得言简意赅,对面的四猴却听得云里雾里,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事。
也是,天下的反贼又没有指名道姓,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也是人之常情。
秦姝意看他一眼,耐心地解释道:“前朝天水郡赵氏曾因蓄意谋反,被先帝亲自率兵绞杀。”
话音一顿,她又缓缓补充着之后发生的事,“但是赵氏本家一个家仆却带着两个嫡小姐躲过了一劫,还逃到了扬州。”
话已至此,剩下的也不必再说。
四猴听明白事情的始末之后,呆若木鸡,愣在原地,喃喃道:“那周老板就是当年逃出来的家仆,他也不姓周,他姓赵。”
秦姝意没有接话,反而伸开另一幅卷轴。
“哗啦”的清脆一声响,画像随着少女的动作,露在阳光下,也露出画中另一个女子精致的面容。
“劳您再看看,这个人可认得么?”
阳光射进屋,少女从阴影处走到亮处,画上的人彷佛也活了过来,眉目柔和。
四猴的脸上却是不敢置信的神情,彷佛白日见了鬼,他下意识地后退,指向那幅画。
“怎么会是她?不对不对!这明明......她和周老板,她和那个反贼余孽,他们不是一家人么......”
男人的话音断断续续,满是震惊,不似作假,恍然发现两幅卷轴上的女子,眉眼之间确实是有几分相似。
第86章
不像妯娌, 更像姊妹。
秦姝意将画像慢慢卷起,见他反应异常,遂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也见过这个女子?”
从前在扬州时, 询问四猴也只说见过其中一个,这次带去的画像, 绘的是赵姨娘。
如今让他再辨认的则是宁婕妤。
方才她已经说过, 当初逃出来的是两位嫡小姐,眼下两张画像摆在一起, 想必这人也能懂她的言外之意,只是他的反应有些奇怪。
果然,四猴有些局促地开口, “小人,小人原本以为刚刚画上的这女子同周老板是夫妻。”
话音刚落,秦姝意心中一凛, 脑中的弦骤然扯紧。他既然说了这话, 想必不是空穴来风。
“为何?”
男人羞愧地垂首, 声如蚊讷。
“小人曾见过周老板与这女子……与这女子行云雨之事。”
许多年前的事,彼时四猴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两家是邻居, 但周家的两个姑娘偏偏神龙见首不见尾, 难免引人遐思。
只那一次, 他白日攀了矮墙, 却意外见到了留在府中尚未去码头做工的周老板, 以及,这幅画像中的女子。
四猴现在只知道这两人是叛军余孽, 却不知晓刚才画像上的人已然入了宫,成了宫妃, 故而他现在只是略怔愣于当初把二人错认成妯娌的猜想。
但秦姝意却不同。
这短短的几句话含的信息量太多,当今宫妃入宫之前居然已经与旁人无媒苟合,这可是足以灭九族的滔天大罪。
“成均。”少女将两幅卷轴收起,朝着门外喊了一声。
守在外面的男子推门而入,对她行礼。
“带客人下去安置。”秦姝意的嗓音淡淡,神情波澜不惊,脑海中却蓦然闪过许多想法。
门又被关上,脚步声渐远。
少女的手指抚上卷轴,感知着宣纸的柔软弧度,心绪却久久不能平复。
宁婕妤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同一个家仆苟合,却也瞒过了高宗的耳目,成功入了宫,还诞下了皇子。
但她亦能理解宁婕妤三分,毕竟这人同那位九五至尊之间存着不共戴天的仇恨,若是对仇人尚且如此包容,倒真成了泥做的人。
只是她入宫多年,倘若有心,用药悄无声息地慢慢掏空高宗的身子,也未尝不可。
可她并没有这样做,反而伪装出情深似海、柔弱娴静的模样,在宫中任人揉搓,又是为何?
正这样想着,外面突然响起侍女敲门的声音,她手上拿着一封信,见到世子妃后才递了上来。
“禀夫人,这是太子殿下方才遣内侍送来的信,嘱咐让您和世子亲自过目。”
信没被拆封,外面的蜡油还是新的,带着微热的温度。想到早上府上亲卫提醒过的事,秦姝意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待一目十行地看完,更肯定了猜想,一颗心却始终悬着。
信上只有短短的几句话,笔走龙蛇,但匆匆写就,墨迹未干。
“西郊大营兵有异动,不日恐有恶战,望早做准备。”
少女倒了杯茶,将信浸在茶杯里,看着信上的字迹渐渐洇没,她仿佛窥见一丝动荡前的平静。
这不难猜,虽然周永并没有说出虎符的下落,但总归不会流落外人之手。宁婕妤她们碍于身份,就算手持虎符能做的也实在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