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连忙对着身后府中不远处负责打扫的小侍女喊道:“快去禀报大人,有贵客到访,京中的恒国公世子到了!”
还不算太笨,裴景琛冷嗤一声。
秦姝意侧了侧身,正好躲在他的身后,只露出半边身子,真正的仆从,可没有能越过主子的道理,那可就太容易穿帮了。
青年察觉到身边人这些细微的小动作,皱了皱眉,忍住同她埋怨的冲动。
成均眼观鼻鼻观心,略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最近世子和世子妃这感情真是越来越好了,可他却愈来愈忙,这几天更甚。
世子带着世子妃去花巳节游玩,偏让他继续去调查那桩陈年旧事,几乎跑断了腿。
偏偏世子催得紧,对这件事很是上心,他几个月前提起时,世子分明并未放在心上,现在却忽然改了主意。
瞧着那架势,分明要将这群人连根拔起。
守门的小厮见惯了贵人,心思活,动作快,几句话的功夫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了一切,小跑到几人身边,含笑开口。
“小人拜见世子!”
裴景琛看都没看他一眼,抬脚就往府中走,随口道:“免礼。”
小厮被他这反复的一出愣了神,心中一骇,额上不住流汗,下马威竟是冲着他
,可是自己并没惹到这人。
裴景琛见了他那身衣服就不悦,自然连话都懒得跟他说一句,如今直闯太守府,镇定自若之态,仿佛是回自己的家。
刚踏过门槛,侧边引水穿过的长廊就传来有些耳熟的男子声音,含笑道:“究竟是哪位贵客?父亲特意让我来迎接?”
第67章
裴景琛见到这人, 停下脚步,他身后的秦姝意还没反应过来,险些撞上他硬挺的脊背, 也探了探头,往那方向看过去。
引水长廊, 廊上垂下郁郁葱葱的紫藤花枝, 府内布置清新雅致,颇有意趣, 廊下站着个二十三、四的青年。
面庞白净温善,眸光温柔,哪怕是对着身旁的侍女, 也是一派和气,不显锐利,宛如江南烟雨中走出来的人。
几人正对面撞上。
裴景琛挑了挑眉, 并不显局促, 看起来一派主人架势, 径自上前打了个招呼。
“又见面了,杨公子。”
杨止翊脸上的笑有些僵, 一时有些发怔。
站在二人中间引路的小厮见状, 连忙上前, 主动介绍道:“公子, 这位就是从临安来的恒国公世子。”
自上次见面, 杨止翊心中就隐隐有了猜测, 这样的人,必然出自世家大族, 方能养出这样盛气凌人的倨傲姿态。
只是猜了许久,竟没想到, 他居然就是那位携带御令的使臣。
如果他是裴世子,那么花巳节那天,他的那位娘子?杨止翊的目光落在青年身后露出半个身子的小厮身上。
宽大粗糙的灰布长袍遮掩了女子玲珑的身躯,可是身形却做不得假,哪怕束发裹胸,化了粗短的眉毛,身上的气质依旧藏不住。
何况,杨止翊素有过目不忘的好记性。
自从京城传来要收盐的风声,他也听父亲在府里提起过许多次,但说来说去也不过都是这裴世子虽有着如何显赫的家世,照样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以及前不久连夜传来的消息,裴世子成婚了,却撇下了新妇,依旧要来扬州。
倘若这位他口中的夫人并不是世子妃呢?杨止翊心中蓦然升起一丝侥幸,一面走,一面站在裴世子身边,恍若不经意地开口。
“世子一路舟车劳顿,实在辛苦。听说世子前些日子刚同礼部尚书秦大人膝下的独女成了亲,新婚不过几日就要远行至此,想来世子妃也是日日担忧吧?”
早就跟这位杨公子见过面,他分明也清楚自己和秦姝意之间的关系,如今见到前几天晚上还称之为“娘子”的人,突然装作小厮,自然心中生疑。
裴景琛正要解答,却无意间瞥到杨止翊平静的眼底闪过一丝迫切,还有隐隐的期待。
同样身为男人,他莫名嗅到了威胁的气息,脑海中闪过一个猜测。
青年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凝视着身旁的男子,笑得挑衅。
“确如杨公子所说,世子妃将裴某放在心上,日日牵挂惦念,就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也难免忧虑不安。”
没等杨止翊接话,他又摆摆手,状若无奈,“不过这有什么办法?谁让本世子铁了心,当初长跪承乾宫,也要求陛下垂怜,降旨赐婚呢?”
这两个男子心里的弯弯绕不相上下,杨止翊自然也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果然露出了一丝失望的表情。
可是尽管如此,他看了默不作声的秦姝意一眼,还是委婉地问:“在下与成侍卫有一面之缘,不知身后这位是?”
“秦二。”裴景琛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正好挡住他的视线,皮笑肉不笑地补充,“姓秦,在家中排行第二。是裴某的,贴身小厮。”
“贴身”二字被他咬得尤其重,彷佛在同什么人置气,细听还能听出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
秦姝意听在耳里,早已经习惯了这人阴晴不定的乖张模样,并不放在心上。倒是一边的杨止翊时不时向她投来打量的目光。
“小人秦二,拜见杨公子。”少女刻意压低了声音,乍一听同男子粗粝的音色确实有相像之处。
她和裴景琛同杨止翊已经见过,倘若这人将她的身份捅出去,于他们在扬州的处境可算不上什么锦上添花的好事,指不定又会捅出什么篓子。
如今主动示好,也是希望这位杨公子能卖个面子。
杨止翊眸光晦暗不明,沉静如一潭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