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不会的。”裴景琛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眉梢微扬, “你以为我当初为何突然让成均先行?难不成是让他来扬州替我寻摸好吃好玩的么?”
他拉长尾音,解了秦姝意心头的疑惑。
“他已经同杨太守说了, 我们这一行舟车劳顿、很是疲惫, 难以操持收盐一事。”青年清冽悦耳的声音顿了顿, 又意味深长地说:“暂且搁置, 望太守大人见谅。”
秦姝意闻言却没忍住, 扑哧一笑。
“世子怎么会想出这样的法子?倒也算是一箭双雕, 既打压了这群人的嚣张气焰,又为自己站稳脚跟争取了时间, 也不失为一个实用的好法子。”
“真的吗?夫人也真心觉得我想出来的这个法子好?”裴景琛眉梢微扬。
秦姝意点头,“那是自然。”
她自然觉得不错, 毕竟无论是从哪个角度看,这个办法所造成的结果对恒国公世子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何况正如裴景琛之前说过的,虚名这种东西,对他而言,从来就不重要。
所以扬州太守想要烘托舆论气氛、摆下鸿门宴,邀请他过府一叙的渠道,根本就行不通。
现在被裴景琛这突如其来的拒绝一打岔,这群人只会更加惴惴不安,连夜想后招,哪里还有心思关注这位从京城来的裴世子去哪儿做了什么?
就算是好听的话说一大箩筐,裴景琛这人也只会故作无赖,装出一副根本没听见的样子,还要笑眯眯对来人问一句。
“劳您再说一遍,方才走神了。”
这人惯会揣摩人心,在无形之中给人施加压力。
兵不血刃,达成目的。
“夫人既真心赞赏为夫,想必现在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了。”裴景琛离她更近一些,热情极了,又邀请一次,“事不宜迟,若是错过了,下一次兴许就没有这样巧合的机会了。”
“何况方才来看诊的老大夫也说了,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宜长久闷在屋里,还是出去透口气的好。”他又拿出医嘱,理直气壮。
秦姝意方才的笑没停,被他现在这个样子一逗,心情莫名舒畅许多,胸口长久不散的郁气也得到了缓和。
分明是个已经弱冠的青年郎,现在这个模样看起来却分明像个可怜巴巴的稚童,千方百计求着身边的人一起出门寻点有趣东西。
秦姝意唇角的笑意更深,答道:“好。”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心中对眼前人的看法鬼使神差地发生了许多变化。
若是放在以往,对这种突如其来、计划之外的邀请,她只会断然拒绝,不会犹豫半分。
可是现在,在她和裴景琛之间,却有些东西开始变得不一样。
有欣赏和期待,还有脑中不断蹦出胡闹的想法,她甚至学会了耍无赖。
——
扬州的夜比起临安还要温热些,连迎面吹来的风都是不同的和煦,吹在脸上并不让人觉得瑟缩,倒像是一只柔软的手掌轻轻拂过面颊。
三月十八,虽然已经过了月中,然幽蓝色的广阔夜幕中依旧挂着一轮皎洁明亮的白玉轮,围绕在月亮周围的是无数颗闪闪发亮的星子。
如今是晚上,又值热闹的花巳节,街上人来人往。
“若是还穿着白日里小厮的灰布长袍,反而更加引人注目,倒不如以夫妻的身份示人,方能更好地融入当地的氛围。”裴景琛如是说。
虽然隐约觉得这番话有些不合理,但当看到他信誓旦旦的表情时,秦姝意压下了心中那些细微的疑惑,同他所提议的一样,换上了布包里的女子钗裙。
可是当拿出布包里的衣服时,秦姝意还是不禁愣了愣神,一身面料上乘的青绿色百褶罗裙,还放了一枚篆着茶花的玉佩。
少女抬眸,看着不远处穿着鸦青色暗纹直裰的青年。
真是用心,以夫妻的身份出门,还要专门去找两身相同颜色的衣服来。
这样想着,人已经换好了衣裙。
她又翻看着那枚茶花玉佩,做工质地倒是看不出什么出彩之处,反而像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普通首饰。
但既然裴景琛送来放在布包里,想必是让她戴着。
可就在她要将那枚玉佩挂在腰间时,裴景琛却出口打断了她,“这不是让你戴的。”
秦姝意一愣,反问道:“那给谁?”
裴景琛见她怔愣,蓦然想起来还没同她讲过这花巳节的风俗,遂向前走了两步,耐心地将前因后果、事无巨细地全说了一遍。
“原来还有这样的风俗,倒也稀奇。”秦姝意听完,方松了一口气,将玉佩递过去,“那还是世子自己戴着吧。”
岂料青年却完全没有要接过玉佩的想法,反而快步走到她面前,伸开双臂,露出遮掩在衣袍下,劲瘦有力的细腰。
秦姝意震惊地睁大了双眼,这是要让她给戴?
裴景琛眼中的笑意未散,一双丹凤眼宛如蕴含着将人融化在其中的暖意,音调里却还带着隐隐约约的委屈。
“夫人,许是这几天在船上颠簸的厉害,我这右肩膀实在是痛极了,现在连动都撕心裂肺般的疼。”青年一面说,一面尝试着扭动自己的胳膊,却痛得轻嘶一声。
秦姝意忙扶住他的右臂,还没来得及思索,嘴里的话已经出了口,秀美的面庞上尽是担忧。
“你别动了,我来吧。”
裴景琛听她答应下来,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骄傲笑容,站直了身子,不自觉地离这姑娘更近一些,嘴上却还说着,“有劳夫人。”
少女纤细柔软的手指摩挲在他的腰带上,动作异常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