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大吃一惊,不可思议地说:“这,这!天子脚下,何人敢如此放肆?”
男子皱了皱眉,示意身边的人小点声,解释道:“要不说是怪事呢!别说那群杀手了,在场的连只苍蝇都没逮住,我还听说礼部尚书秦大人的女儿,也昏了。”
但他的话音又顿了顿,明显不想谈这秦家小姐为何也昏迷的事情,回头打量了一圈四周正在喝茶的人,似乎无人注意到他们的谈话,这才小心翼翼地补充。
“若非如此,陛下好端端地怎么突然立储,还定了中宫的那位?想必是皇后娘娘和裴世子救驾有功,又差点命丧上林苑,陛下这是安恒国公的心呢!”
众人听完他的话,豁然开朗,连连点头。
日上三竿,茶水铺子的人也越来越多,桌上闲话的几个人看了看时辰,也都纷纷告辞。
这时,离这群人不远的角落里,一个头戴斗笠的男子抬起了头,往方才那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拿起桌上的剑,在桌上留下一串铜钱。
这人年纪不大,一身玄衣,瞧不见斗笠下的脸,只能看见露在外面的颀长身形,握剑的手背上青筋明显,出了铺子后沿着这条街径直向东而行。
茶铺里的小厮见桌上的钱明显超出了一盏茶的价钱,连忙追了出去。可是不过顷刻之间,便再也看不见那青年人的身影。
小厮疑惑地挠了挠头,只好将那串铜钱交给老板,脸上又挂一抹笑,自去铺子里继续招呼客人。
——
临安是大周国都,若要论起哪条街最繁华?
自是横贯京城南北的朱雀大街。
街上店铺林立,商贾络绎不绝,各色各样的小吃、冷饮,更有甚者还有说书的、唱戏的、耍杂技的,十分热闹。
可若是要论起哪条街最有底蕴?想必所有临安人都要悄悄指一指,京城东北角繁石巷里,那座占了一条街的恒国公府。
方才从茶铺里出来,头戴斗笠的青年来到繁石巷,看着眼前那块烫金牌匾,上书“恒国公府”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握剑的手不自觉地更紧。
两个守门的小厮还以为这人只是慕名前来观摩,稍过片刻就会自行离开,却没想到他竟提着剑径直往府里走。
两小厮对视一眼,抽出腰间的刀,银光铮亮,“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国公府!”
青年闻言,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俊朗面庞,冷峻的脸上露出一抹笑。
“怎么?这就不认得我了?”
两个小厮端详片刻,又将面前的人打量一圈,怎么也藏不住眼里的震惊,连忙将刀收入鞘中,激动地开了府门。
他们一边往里走一边激动地说:“成兄!成均大哥!”
成均无奈地笑了笑,勾上了两人的肩膀,沉声道:“诶!”
小厮彷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时不时地瞥他一眼,郁闷道:“去年世子回来,府里人还问怎么成大哥没跟着回来,许久不见,兄弟们都认不出来了!”
成均眸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情绪,只匆匆解释道:“军中事务繁忙,我那时便主动请缨,留在了军中替将军分忧。”
“原是如此,应当的、应当的。”两个小厮感叹道。
倏尔两人又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另一件事,忙提醒道:“大哥刚回京,还不晓得咱们殿下的事,大哥快去看看吧!”
成均眸中一沉,又恢复了那样冷峻的神情,松开与小厮勾肩搭背的手,沉声道:“我知道了,二位兄弟先回去吧,莫要让那些阿猫阿狗进府,扰了世子清净。”
说罢安慰性地拍了拍二人的肩膀,径直向正前方走去。
恒国公府仿江陵民宅特色,裴景琛的居所也不例外。他素喜生机灿烂的漂亮院子,要求却极繁杂,漂亮却不能俗艳,需得雅致些才行。
院中四季都要生长着花草树木,除此之外,他还专门在院中辟出一方池塘,内栽荷花,还养着许多鱼儿。无论什么时候来,总是让人看了心中宁静,正如世外桃源一般。
这位世子殿下,从来都是这样。
外面总觉得他是个绣花枕头,胸无大志偏又喜寻欢作乐,庸俗至极,谁又知道裴景琛实则有着这样的巧思和慧眼。
竹清阁院外同样收着两个带刀的侍卫,但成均现在已然摘下了之前蒙面的斗笠,二人见了他,先是一
怔,而后恭敬行了一礼。
成均亦未多言,上前问道:“世子情况如何?”
其中一个转头看了眼寂静的院子,回头看向面前的人,摇了摇头。
另一个出声道:“叶老这半个月天天往咱们府上跑,可世子还是没有起色,人的脉搏呼吸都正常,可偏偏跟入了靥似的,怎么也醒不过来。”
成均剑眉拧起,亦是十分担心,又问道:“叶老今日可来过?”
“老人家昨日走之前说过了,因着要回去翻翻药方,今日要晚些到,让我们只安心守着。”两个侍卫异口同声地回答。
成均点点头,也并没有再说什么。
正当春风明媚的三月,竹清阁更是一片生机勃勃,先前栽下的草木已经开始冒芽,池塘里的几尾鱼自由自在地游着,一片岁月静好。
成均看着榻上安静躺着的青年,再看向窗外的靡靡春景时,心中也只觉得坠着块大石头,久久不能平静。
榻上的青年仅着一袭白色中衣,往日里那昳丽的面容也因现在还昏着,露出几分显而易见的脆弱,薄唇苍白,整个人彷佛失去了神采。
不知他梦到了什么,十分不耐地挣扎了一下,动作虽轻微,但成均是习武之人,自然看见了他的反应。
一脸担忧的成均连忙走到榻边,俯下身子关切地问道:“世子,您怎么了?”
裴景琛有些干裂的唇瓣一张一合,连带说出的话也是细碎的,断断续续。
成均只得更加专心致志地去听,可听完他说的话后,心里却浮上浓重的疑惑与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