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蹙着眉想了一圈,但自从她守着母后开始,似乎就没见到表兄的身影,只闭了嘴不作答。
裴皇后听她只提到五皇子,心中难免有不好的猜测,只担心这个侄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也顾不上问身子不适的萧承瑾,忙冲明昭说道:“那你表兄呢?”
明昭的杏眸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纠结,正要说自己还没见过裴景琛时,帐外却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随即便听见五皇子的声音在主帐里响起,他见到站在屏风外的帝王,吃了一惊,但也没错过高宗脸上那样浓郁的失落感,只朝他匆匆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高宗点了点头,眼睛不由自主地向屏风那头挪去,只能隐约看见榻上那道纤细的女子身影。
五皇子进去时正与裴皇后对上视线,双膝一松,便跪了下去,膝行至榻边,一言不发。
裴皇后的眸光温柔,见他进屋便跪了下来,也有些骇然,忙伸手去搀他,语气里还带着一丝焦急。
“你身子还病着,好端端地,怎么跪下了?莫不是小琛出事了?”
五皇子摇头,恭敬地叩首道:“母后,此番是儿臣之错。刺客来袭,本应是儿臣护驾,却连累母后受此无妄之灾,儿臣之罪人神共愤,万死难辞!”
裴皇后有些诧异,咳了两声,又对明昭使了个眼色。
明昭了然,便扶起萧承瑾的胳膊,道:“皇兄,母后劫后余生本就受了惊,你快起来回话吧,母后还挂念着表兄,莫让她再伤心了。”
五皇子闻言,面上借着妹妹的力站直身子,声音笃定:“母后放心,裴二无妨。”
——
先前那个圆脸的年轻小宫人刚从穆王帐子里出来,便和一个白衣青年打了个照面,那人行色匆匆,几乎将小太监撞倒。
小宫人存着气多看了他两眼,疑惑地喃喃自语道:“这人瞧着,怎么和桓王殿下身边的那个先生那么像?”
正是一个人,当然是像的。
仲京也没顾是不是撞倒了人,现在满心都是另一件不知结果的事情,自然顿不住脚,进帐却只见萧承豫,不见宁婕妤。
他也来不及问那么多,神情严肃地说起方才在林中找了一圈,却找不到裴景琛的事情。
萧承豫闻言一怔,脸上的表情骤然冷了下来,斥道:“怎么可能?他一个人能跑到哪去?难不成当真有万夫不敌之勇,不知不觉地回了上林苑不成?”
仲京的额角已经冒出冷汗,赞同道:“当初为以防万一属下特意在林中安排了两拨人,领头的都是咱们的暗卫,忠心不二,还特地派人放出白虎,料他英勇无双,也逃不出这天罗地网啊!”
“可是,”他鬼使神差地打了个寒噤,语调里是遮掩不住的疑惑。
“可是殿下,属下已经带人在林中找了许久,咱们派去的人和那头白虎,都死透了,反倒是裴世子,竟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萧承豫的眼底郁气沉沉,手上隐约爆出青筋,“一个大活人,料他在咱们的人手里也讨不到好,都是快死的人能跑到哪去?”
仲京上前一步,又低声道:“属下来的时候也问了上林苑守卫的御林军,都说连只鸟都没看见,更别说从那林子里跑出来的裴世子了。”
萧承豫的手攥得越来越紧,却没有再说话。
隐约听见帐子里的动静停了下来,外面守着的宫人壮着胆子走了进来,一进帐便感觉到一股浓重的压迫感袭来,吓得连头也不敢抬。
只瑟瑟缩缩地问道:“王、王爷,方才徐公公派人来说,皇、皇后娘娘她醒了......”
诚如秦姝意所言,萧承豫在外人面前始终披着一层伪善的皮。
现在也是这样,哪怕只是对着自己宫里的太监宫女,他也竭力收敛着身上的不悦。
接连两个消息,对他来说都算不上什么好事,尤其是裴景琛,现在尚且下落不明,偏偏裴皇后在那刺客手底下竟然还捡了一条命。
这可是救驾之恩。
萧承豫眸中情绪翻涌,冷声道:“知道了,这就过去。”
宫人哪里还敢在这里等着,听到这话只觉得双肩卸下一块大石头,忙不迭地疾步走了出去。
仲京跟随萧承豫多年,自然能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当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讷讷张口。
“殿下也无需过虑,那林子那么大,裴世子又没有回上林苑,兴许是死在外面也尚不可知。”
他的话音微顿,抬眸笃定道:“就算他活着也无妨,左右还有桓王这个沉不住气的替咱们挡着,殿下无需担心恒国公和宫里那位会怀疑到咱们头上来。”
萧承豫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眼眶发酸。
从前只当裴景琛是个草包,却不料对付起这个纨绔来,还要费这样大的心。
兜了这么大一圈,最后竟是将这块烫手山芋握到了自己手里。
他愈发觉得诸事不顺,但又隐约感觉事情的走向不该是这样,他在梦里,明明承继大统、坐拥万里江山。
如今怎么会输给这样一个无能平庸之辈?
每每想起那些虎头蛇尾、让人摸不到头脑的梦,他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妻子决绝的身影。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萧承豫的脑海中不自觉浮现起这句诗。
看着站在一旁,同样为此事所扰的仲京,萧承豫强撑着精神,低声问道:“秦、秦姑娘可还好?”
仲京原本以为主上要再因此事郁郁难安些时候,却未料这么快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另一个人身上,他亦不知,这是好,还是不好。
看着主上疲惫的面容和不安的神色,仲京只能继续安慰他,“殿下放心,秦姑娘无事,她被今科武状元顾长靖所救,两人现下还以兄妹相乘。”
“什么?怎么又以兄妹相称?”萧承豫眉头紧皱,直直地望向仲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