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皇的身体不知还能撑几年,他的这些皇子里,除了我儿,还有谁可堪重任?难不成还能叫一个日日迎风咳血的五皇子入主东宫?简直笑话!”
说完她抚上了萧承豫的发,又说:“我儿无需多虑,这是老天助你,要你成就一番大业。”
宁婕妤一开始说的还算平稳,后来一双水眸里却带上了点癫狂的恨意,道:“他们萧家的江山,有我儿承继,乃是万世修来的福分!”
萧承豫品着那点话音,应道:“母妃放心,儿臣都晓得。这次收盐回来,儿臣会与姜三姑娘成亲,待我们手握权势之时,那些在朝中摇摆不定的大臣自然会来依附。”
宁婕妤的眼神又恢复了那样的柔和,彷佛蕴着一汪春水,她缓缓开口,语调轻柔。
“好孩子,母妃知道你不喜欢那个姜家的姑娘,将她娶来后你大可只把她当个摆件,或是当猫儿狗儿的养着便好,先莫叫旁人挑出错来。”
“待你登基,不管想娶哪家的姑娘,他们都得双手奉上。”
萧承豫听后心头浮上一种奇异的感觉,耳边也再听不进母妃的话,脑中嗡嗡的,心境难平。
登基后,他可以娶秦姑娘。
可他潜意识里却总觉得自己已经娶过了秦姑娘,萧承豫又想起了那个梦中看不清脸的妻子,那样好的姑娘,亦不知是谁家的女儿。
正如仲京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对秦姝意的不同,他自己又何尝不知?
从初见秦姝意时,他便觉得依稀间见过她,对她也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无论是她的眉眼,还是身上那股淡淡的兰花香。
像他的妻子,未曾谋面的发妻。
但与此同时涌上来的还有得知她和裴景琛关系亲密时的恼意,在仲京刚才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只有萧承豫自己知道他那时的心绪有多慌张。
他愤怒秦姑娘同别的男子卿卿我我;害怕秦姑娘出事;可同时,他又不敢肖想秦姑娘,一如最初,那是从心底里蔓延的愧疚。
只是看她一眼,他便觉得心虚。
“承豫,承豫?”宁婕妤的语调有些无奈,“你可听清母妃方才说什么了?”
萧承豫的思绪被骤然打断,茫然地抬起头。
宁婕妤看他一眼,无奈地补充:“母妃问你好几遍了,要不要去见见你姨母和婉儿?”
脑中骤然闪过自己那个表妹娇滴滴的模样,以及梦中她给妻子送的那碗落胎药,萧承豫的心头闪过一丝不耐烦。
他冷声道:“如今婉妹妹也已经及笄了,论理儿臣是外男,自当尊重她。”
宁婕妤“咦”了一声,疑惑地看着他,也有些不悦。
“说的这是什么浑话!那是你表亲的姊妹,你同她怎能如此疏远?日后你若为帝,婉儿便是嫁你做贵妃也是当得的。”
若是放在从前,萧承豫自然不觉得这话有何不妥,可是自从做了那样真切的梦,他对这个姨母和表妹却生出几分厌弃来。
但现在自然也不好说什么,这梦的内容他本来也没想过告诉母妃,干脆闭了嘴,任凭宁婕妤语重心长地劝导。
宁婕妤见儿子又变成了这样一个锯嘴葫芦,心里不由得也有些生气,当即也不再劝,起身走了出去。
——
这片树林原是用作皇家围猎。
秦姝意是女眷,从未来过此处,便是今天也是晕了被人带进来,对周围的地形知之甚少。现在走了这一圈,才发现这座林子远比想象的还要大上许多。
顾长靖鲜少与女子同行,又揣摩着世子对秦姝意的态度,此刻反倒有些为难。
不能离得太远,生怕还有几个漏网之鱼的刺客,若是秦姑娘再出点事,恐怕世子会急疯。
偏又不敢离她太近。
顾长靖在路上时猜想的秦家小姐,也不过是普通的闺阁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手无缚鸡之力,见了血便要摇摇欲坠地昏过去。
可是走了这一遭,他却几乎要惊掉下巴,此女哪是什么文弱的闺秀?分明胆识过人,许多男儿郎同秦姑娘相比,也要逊色许多。
单是被人挟持,有几个姑娘敢在刺客的眼皮子底下反将一军的?
顾长靖习武,见到秦姝意的身法时也有些震惊,显然这姑娘底子很不错,出刀凌厉,下手狠绝,心性之坚定非常人能及。
更让顾长靖震惊的是,秦姑娘和世子的配合十分默契,但是几个动作便能将对方心里的想法猜得八九不离十,这得是何等的熟悉啊!
难怪世子要来救秦姑娘,若是这世上也有个姑娘能看透他的每一招,愿意与他日日习武,他自然也很不希望那姑娘出事。
秦姝意看着前面脚步时快时慢的顾长靖,心中也不由得猜测起来。
分明是和萧承豫同一阵营的武状元,这次怎么会好端端地赶来救下她和裴景琛?
若说巧合,未免也太巧了?难不成还是萧承豫留的后手不成?
这人,到底是不是萧承豫的后招?
这样想着,秦姝意加快脚步,离顾长靖更近了点儿,果断开口问道:“顾状元此次赶来真是救妾和殿下于水火之中,还未来得及感谢顾状元呢!”
顾长靖闻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秦姑娘客气了!受人之托,自当忠人之事,这也是顾某应当做的。”
跟这武将套话果然比起旁人要容易许多。
但秦姝意的心还是凝重起来,恍若不经意地问道:“不知顾大哥是受谁之托?想来妾回去也要备份礼送去以表心意。”
顾长靖笑了一声:“如此说来,秦姑娘可省下一份大礼呢!顾某正是受了令兄秦公子相求,这才顺利赶过来的。”
“兄长?”秦姝意一头雾水,这怎么跟哥哥又扯上关系了?
顾长靖见她面露疑惑,便道:“令兄先找的宋都尉,至于这其中具体的事,顾某也不太清楚,想来还得姑娘回去后自己去问问秦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