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2)
晏维清依旧没说话。他拿过针包,伸出右手,以一种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扎了下去。
这阵势看着毛毛的,但九春惊讶地发现,除去银针一开始的冰凉触感,他几乎感觉不到皮肤被刺穿。“真的不痛啊!”他真心夸赞,“晏大侠你果然是神医!”
“别说话。”晏维清终于开了口。
九春眨了眨眼,果断闭嘴。他觉得晏维清生气了,但他不明白对方在气什么。明明放松方法很有效,不是吗?
房里一片静默,扎了针又不能动,九春干瞪房梁好一阵,最后还是睡着了。听到他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原本闭目打坐的晏维清睁开眼,表情复杂难辨。
九春紧张是紧张,但并不是怕;因为如果是,那九春被他扣住脉门时肯定会跳起来。那他为什么紧张?难道是赤霄身体残余的对抗本能?
不管怎么说,这种低气压一直持续了下去。因为睡多了,等夜里针灸结束、换药浴上时,九春相当精神,又不敢说话,憋得抓耳挠腮。
晏维清把自己的衣物挂好,转身就看见九春正趴在桶沿数木板纹路,露出来的小半个背在漆黑的药汤中更显白皙纤细。“别乱动。”
“哦。”九春怏怏地应了一声,坐直身体。没听见什么声音,但水面晃荡着升高了一点,他就知道晏维清已经进了木桶。为防再出现早晨的尴尬情况,他开始冥想同样的方法。
晏维清把手贴到九春背上时,觉得那具身体在他掌心底下细微地颤抖,但程度比之前轻许多,明显对方在勉力抑制那种紧张。他扬了扬眉,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正事:“不管你等下感觉到有什么进入你的身体,都要顺着它走。如果它前面有阻碍,就必须突破。明白吗?”
九春点了点头,但又没忍住分心腹诽。晏维清这话说得……他知道对方要用内力给他打通经脉;要是被不知道的人听见了,还以为他们要干嘛呢!
晏维清显然没产生这种离题八万里的联想。“虽然你走火入魔,但功力还在,只是你现在察觉不到。等经脉通畅,你再多加修习,之前的武功就会彻底恢复。”
九春又点头。他也觉得他功力还在,耳聪目明就暗示了这点。但是……“那个,晏大侠,我之前的记忆也会和武功一起恢复,对不对?”
他本以为晏维清会立刻肯定,但剑神沉默了一小会儿。“其实我不能完全保证。”晏维清最后开口,“你这种情况我第一次见,而人心比武功更难捉摸。”
九春也不沮丧,第三次点头。
虽然他没旁听南少林里的密谈,也对云长河说晏维清是受人所托;但他真的不傻,至少还没傻到相信晏维清会单纯地想救一个曾经一剑刺入他胸口的敌人。也许赤霄和晏维清的关系复杂,以至于敌人这个定义对他们来说不够准确,但那一剑可是事实。
所以晏维清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救赤霄?最可能也是唯一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当世只有赤霄堪当晏维清的对手?或者准确点说,晏维清需要的是剑魔,而与名号下是什么人无关?
九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正如他不知道自己对这个结论该有什么反应。
晏维清只能看见九春反应很快地点头,一点都没疑心对方想多。“你放心,我会尽力。”
九春相信晏维清,但他没往心里去。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世人知道的赤霄是剑魔、是魔教教主,从来不是底下的人,也从来没人关心那个;所以,只要他武功恢复、重掌魔教——就算记忆缺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第16章
一人用心,一人配合,事情进行得相当顺利。等一个时辰泡完,晏维清问九春:“你现在什么感觉?”
“热。”九春闭着眼睛回答。如果不是泡在药浴里,他出的汗一准儿能湿透好几件衣服。
晏维清继续问:“还有呢?”
这回九春迟疑了一阵子。“……饿。”他不太好意思说,因为他不仅吃了晚饭,还吃了夜宵,每份餐点的分量都很可观。
然而晏维清要的就是这个回答。“这就对了。”他从木桶里起身,唤外面等候的仆人送饭。
“我怎么突然这么能吃?”九春犯嘀咕,相当难以理解。“难道我吃下去的东西都变成汗流出来了吗?”
晏维清没回答这个问题。他挑了件中衣披上,然后转身道:“你先吃,我们等会儿继续。”
九春很想说他可以再忍忍,然而咕咕作响的肚皮显然不打算给他这个面子。迎着晏维清了然的目光,他悲愤得只想找条地缝钻下去。
但不管怎么说,作为天下第一名庄,炎华庄确实不差九春这点儿吃的;就算他一个人胃口能顶十头牛也一样。
外头,云长河不敢打扰,只能蹲在静室外的树上,天天看着杯盘碗盏流水线一样进进出出,忍不住各种狐疑——
只见吃食进去,不见黄白出来,那东西都到哪里去了?无底洞吗?
如此,很快到了一月期限。
几日前,九春就陷入了昏迷,然而晏维清并不担心。
那毒入髓入脑,轻易可让人七窍流血而死;然而恰逢赤霄走火入魔,气血混乱瘀滞,竟歪打正着地起了阻止毒性扩散之用,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而现在,他为赤霄疏通经脉,拔除毒性,两相激荡,昏迷在他预料的副作用之中。另外,让他放心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九春的身材已经大了两号,活脱脱就是赤霄——
在一个月内长高变重那么多,胃口变得奇大无比太正常了!
现在,晏维清想把和他一样长手长脚的人抱进抱出,就没以前方便了。另外,昏迷的人不能咀嚼,他只得担负起喂饭喂药的重任。所幸,两个月日日同处一室的功夫没白花。就算赤霄全无意识,还是配合地把他喂到嘴边的东西咽了下去。若是照之前那种一碰就紧张的反应,那绝对没戏唱。
“……唔!”
随着一声闷哼,赤霄吐出最后一口黑血,然后软软地向后倒去,在雾气氤氲的木桶中激起一圈黑色的水花。晏维清没在意,只在后面伸手揽住人,手反扣上对方脉门。确定赤霄脉象平稳、内息正常后,他拿过桶边上搭着的棉巾,把对方唇上那些碍眼的痕迹都拭去。
在把人放到榻上、再盖上棉被时,晏维清还是多看了赤霄两眼。那张脸褪去了作为九春时的天真意气,也没有后来入魔时狂走龙蛇般的诡异火纹,竟然有些陌生之感。
尽人事,听天命;虽然他很希望赤霄的武功和记忆会一起回来,但他确实不能保证后者。结果如何,只能等赤霄自己清醒。
“我能帮你做的,大概也就到此为止了,赤霄。”
日夜不休地连轴转,就算强悍如晏维清,也有些吃不消。所以,再次看到晏维清时,云长河原本满心激动,但马上就被吓了一跳:“维清,你终于出来了……哇,你脸色好难看!”
晏维清关上静室的门,才回答:“我先回去,你留在这里守着他。”
云长河从没见过晏维清这么筋疲力尽的样子,闻言鸡啄米一样点头。“行,这里交给我,你赶紧去休息!”
晏维清继续补充,“准备吃的,”他一边说一边抬脚,步子有些虚浮,“我估计他醒过来还是要饿。”
这可正正戳中了云长河快爆裂的好奇心。“还吃?”他大惊,“九春在一个月里都吃多少了?要不是知道不可能,我肯定以为你在里头养猪!而且至少有十头……不,二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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