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他微凉的指腹轻轻抚着她的耳后,引得她又偏开头躲他,于是他凑近了她,在她耳边低语,“阿瑶,我们来日方长……”
褚瑶自这日回去之后便病了,内心的恐惧与焦灼郁结于腑,当天晚上便起了高热,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浑身无力。
陆少淮给她请了宫外的郎中为她看病,可她如今已有六个月的身孕,不能轻易用药,只能靠她自己扛过去。
陆少淮为此发了脾气,一连请了好几位郎中,皆是一样的说辞。
他亲自照顾她,拧了湿毛巾给她擦拭,她分明已经烧迷糊了,却还是躲着他,瑟缩在被子里:“你走开,别碰我……”
他攥紧了毛巾的手,最终还是收了回去:“那我叫婢女进来……”
褚瑶这一病,便病了七|八日,却也算因祸得福,他顾及着她病弱的身子,并未对她做什么逾越之事。
只是她彻底成为了一只笼中鸟,这座皇宫别院里除了奶娘与鸣哥儿,其余的全是陆少淮的人,每时每刻都有人盯着她,她走不出这座宅院,也找不到人帮她传递消息。
曾有一日惠仁公主来看她,陆少淮的人不敢阻拦公主,只能迎她进来。
褚瑶得知惠仁过来了,偷偷用眉黛在纸上写下陆少淮假扮裴湛一事,藏在身上,准备伺机递给惠仁。
陆少淮与她一起见了惠仁公主,期间她一直找不到机会将纸条塞给惠仁公主,直到惠仁公主与她准备回宫时,她自袖中暗暗掏出纸条来,正欲拉过惠仁的手,假借与她辞别之际将纸条塞到她的手中,却不曾想一只大手截住了她,将她那只攥着纸条的手牢牢握住,面上仍是笑着与惠仁公主告别:“惠仁,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日后有时间常过来玩,阿瑶她一个人在这里陪着我,很是无聊呢……”
惠仁公主揶揄笑道:“太子哥哥莫要怪我打搅了你们的二人世界才是。”
褚瑶脸上已是一片煞白。
惠仁公主离开后,他举起她的手,自她的手心一点一点的抽出那张纸条来,并未展开来看,便将其撕地粉碎。
“阿瑶,乖一点,”他笑如新月,让人感受不到任何温度,“过些日子,我便向父皇提出改立我为藩王的事情,你再忍耐一段时间,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褚瑶身体颤抖,如秋风落叶,几乎站立不住。
绥州。
洪杉站在一家质朴素雅的私塾前。
窗牖开了半扇,淡淡的檀香逸散出些许,不算大的屋子里只摆放了八张书案,所坐的学生皆是年岁不大的小姑娘,俱是捧着书,聚精会神地听着女先生为她们讲授书中内容。
洪杉觉自己粗莽,不忍坏了里面书香安逸的氛围,便站在外面安静等着。
苏念讲授完两页的内容,正欲喝杯茶水润润嗓子,不经意瞥见窗外站着一个人,复又定睛瞧了一眼,竟是位熟人。
目光撞上,苏念愣了一下,让学生们暂且自行看书思悟,这便走了出去。
“洪大哥,”她走到他的面前,又惊又喜道,“你怎么来了?”
“是褚娘子叫我过来的,说是……”
不等他说完,苏念便庆幸道:“幸好你来了!”
这话说的洪杉有点懵。
“怎么了?”他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嗯,有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你跟我来……”
她带着他往甜水铺子走去,边走边与他道:“一个多月前,阿瑶的大哥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重伤的人……”
“谁啊?”
她面色凝重,小声道:“是太子殿下。”
洪杉诧异道:“怎么可能?我前些日子才见过殿下,他确实受了重伤,不过已经醒过来了,还与褚娘子一起去邸馆看望我和程鸢……”
苏念扭头看了他一眼:“褚大哥说,京城中的那位太子殿下……是假的。”
洪杉惊愕不已:“不可能吧?”
“你先前一直跟在太子殿下身边,应该很是了解殿下,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苏念带他去了甜水铺子,她们将后面的铺子也盘了下来,开了一道暗门,将太子殿下藏在里面。
至于为何不敢藏在褚瑶家中,是怕有人盯着褚瑶的宅院,所以只能暂时藏在这里。
洪杉与苏念一起过去时,那位自称是褚瑶的大哥的人,褚彦也在那里。
据苏念所说,褚瑶的母亲与褚彦相认了,所以他确实是褚瑶的哥哥无疑。
洪杉在那里见到了裴湛,相貌与京城中那位太子殿下几乎一模一样。
褚彦说,那日的刺杀他也参与其中,他一直在高处观察着,刺客们为了这次行动,无所不用其极,裴湛身边的人不断倒下,直到他孤身一人被刺客追杀至山崖处,褚彦射杀了纠缠裴湛的两名刺客,并将其中一名刺客与裴湛交换了衣服,再用石头毁去其面容,扔到山崖下。他将裴湛暂时藏匿起来,回去与其他刺客汇合。
待他们确认“裴湛”已死,便有一位长相与裴湛几乎一样的人,做出重伤的模样,被裴湛的随行侍卫找到并抬了回去。
而真正的裴湛因为失血过多,不久之后陷入了昏迷,直到现在还未醒来。
“阿瑶让你来这里,是不是也察觉到了京中那位太子殿下有异?”褚彦问他。
洪杉听得惊心动魄,将信将疑:“褚娘子让我来此,说是为了帮她看顾三味古董羹的生意,我也不晓得她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却没想到他来到这里,竟误打误撞地遇到了这件天大的事情。
倘若京城那位太子殿下真的是假的,那褚娘子和小殿下岂不是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