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见血就晕的,哪里知道血是什么味道呢?
但对方已经将肉递了过来,她也不好说不闻,于是闭着眼睛凑过去闻了闻,入鼻的味道有些说不上来,让她有些犯恶心,一时没控制住,偏过头去干呕了一下。
说实话,其实那块牛肉的味道算不上难闻,比不上鸣哥儿拉肚子时,那尿布的味道。
不行不行,一想到那尿布,更想吐了怎么办?
丁家嫂嫂从方才一进入肉市,便发现她犹如兔子进了狼窝,畏畏缩缩,一惊一乍,眼下见她眉头紧蹙,随时都要吐的样子,不由揶揄道:“要我说,妹子你要是非做这个生意,日后还须得好好磨练呢。”
“嫂嫂说的是……”褚瑶被她说得有些羞赧,许是在她看来,自己想学做生意不过是一时兴起,一个养尊处优的人连肉都买不好,又如何能做好生意呢?“我只是有些怕血,叫嫂嫂见笑了。”
将买好的食材全部放到平车上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丁家嫂嫂说得快些回去,赶在中午之前将这些东西处理好,清洗、切片、装盘,还要熬煮三种汤,都是很费功夫的事情。
好在回到食肆时,丁家雇的帮工已经到了,将食材搬到厨房后,便有条不紊地忙碌开来。
丁家嫂嫂终于得空做了早饭,热腾腾的烙饼出锅后,她叫褚瑶去看看陆少淮起了没,可以开饭了。
陆少淮做了一个旖旎的梦。
他在梦里如愿娶了喜欢的人,喜烛高照,她穿着绣凤嫁衣,坐在绣满鸳鸯的红衾上,凤冠步摇下的团扇移开后,露出那张清丽的芙蓉面来。莹白如玉的双颊,弯弯的柳眉下,一双剪水的眸子望着他,眼睫如蝶翼轻颤,又娇又柔……
他恍惚觉得不真实,与她道:“阿瑶,你是在等我吗?”
她起身走向他,站在他的面前,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他忍不住拥住了她,与她翻入红绸衾被中……
梦醒时,他盯着上方的帷帐,怅然若失:是梦啊。
可梦里的拥抱却是那样的真实,她倔强的身子被他拥住……
他翻了个身,准备起床,目光却忽然被一个小巧莹润的东西吸引。
是一枚珍珠耳珰,是昨日褚瑶耳上佩戴的。
他将那枚耳珰攥在手心,脑海中回闪过昨晚的一些片段,与梦中的画面竟有些重叠……
心中一荡,激起阵阵涟漪,他隐隐激动起来:昨晚那梦,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门外忽然响起叩门声,褚瑶轻轻柔柔的声线传了进来:“陆郎君,你醒了么?”
陆少淮忙下了床,穿好鞋子去开了门。
房门打开,四目相对,她一身明媚站在他的面前,清清淡淡地与他笑,他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阿瑶,我……”
“怎么了?”怎的一大早就神情纠结?
他将手心那枚珍珠耳珰给她,褚瑶摸了摸耳垂,才发现少了一枚,于是便捡过来戴上了,也恍然明白了他在纠结什么。
她弯唇,大大方方道:“陆郎君放心,昨晚无事发生。”
真的没有发生吗?
陆少淮委实拿不准,可又不好多问,怕唐突了她。
“别发呆了,”轻柔的声音唤回他的思绪,“丁家嫂嫂做好了早饭,你去隔壁瞧瞧丁大哥睡醒了没?我去帮嫂嫂把早饭端过来……”
自始至终她的神情都一如往常,看不出任何异样来。
陆少淮自嘲:果真是一场梦罢了。
褚瑶与丁家嫂嫂一起将早饭布好之后,陆少淮和丁博承在院儿里也洗漱好了。
吃罢了早饭,丁博承去柜子里找出自家的配方,这便要给她誊抄。
褚瑶其实从昨天晚上就一直很矛盾,丁大哥虽然答应给她配方,但那是她与陆少淮做戏骗来的,若有朝一日丁大哥他们得知了真相,后悔给她配方,那该如何是好?
况且他们夫妻是这般良善热心之人,褚瑶委实过不去心里那一关,终于还是下了决心,在丁博承誊写之前,告诉了他真相。
“丁大哥,你先莫要誊抄,我有件事想同你坦白……”
丁博承便搁下笔,好奇道:“弟妹想说什么?”
“其实……”褚瑶看了陆少淮一眼,对方似乎也猜到了她想说的话,却也没有要开口阻止的意思,大抵他也不想骗他的兄弟吧。
“丁大哥,对不起,其实我骗了你,”褚瑶捏紧了衣袖,忐忑不安地说,“我和陆郎君已经和离了,日后也不打算复合,我是为了配方一事,才和陆郎君假装夫妻,欺骗了你和嫂嫂……”
“和离?”对方显然惊住了,不相信地去看自家兄弟,“真和离了?”
陆少淮点了点头,面露愧色:“博承兄,实在对不住,此事是我的主意,请你莫要责怪阿瑶……”
丁博承一脸痛惜:“这这这……太可惜了,唉……”
“丁大哥,我与陆郎君虽做不成夫妻,却也能做朋友。我想请他做我的担保人,不知先前丁大哥开的那两个条件,可还作数?”褚瑶诚恳道,“那一千两银子,我回绥州之后会尽快筹出来,届时我拿钱来买配方,丁大哥可还愿意?”
丁博承兀自惋惜了一会儿,才道:“你既请少淮兄作保,我自是信任你,配方我先给你,钱的事情以后再说,就当是……”丁博承看了陆少淮一眼,同情道,“就当是我替少淮兄弥补你吧。”
褚瑶瞪大了眼睛,迷惑不解:他为什么要说替陆少淮弥补她?
丁博承不自然地躲开她的目光,低头研墨,开始誊抄。
褚瑶便又看向陆少淮:“丁大哥方才说替你弥补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