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郦接着说:“蜀王剑独步天下,若断在我手里未免可惜。潘小郎君乃忠烈之后,如今又孤身一人无处可去,不如随我去金陵,我会当一个耐心的师父,将毕生所学尽皆传授。”
末了,她倾身看向潘玉,殷切地问:“你能答应吗?”
众人目光齐齐汇向潘玉,大有他敢不答应就要砍死他的意味。
潘玉心底五味陈杂,他怎么可能不答应?就算鱼郦要他死,他也会照办。
他离开桌席上前,朝着鱼郦拜倒,双手合揖:“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鱼郦咧嘴笑开:“乖徒儿,师父送你一把剑,权当是拜师礼。”
她将龙剑送了出去,蒙晔和赵璟对视一眼,各自凝重地收回视线。
鱼郦见潘玉接过了剑,甚是喜悦,“徒儿,你对这宴席还满意吧?若是不满意,为师改日再请客,一定要让徒儿风风光光地入我门下。”
潘玉认真道:“师父,我很满意。”
鱼郦高兴极了,还想再饮一杯酴醾酒,赵璟摁住她,“明日我要带你出城去见外祖母,信早就送出去了,你若是喝醉了起不来床,那不是让外祖母她老人家空等?”
鱼郦只有乖乖把酒盏放回去。
第二日清晨,御驾鸾仪早早出了蜀郡。
萧太夫人站在驿馆前张望许久,终于等来了她挂念至深的孙女。
鱼郦身着红裙,由赵璟搀扶着下马车,她急不可耐地走向萧太夫人,朝她跪倒,哽咽:“祖母。”
萧太夫人连忙将她搀起,细细打量她的面容,心疼道:“瘦了,也憔悴了。”
她拉着鱼郦的手往驿馆里去,赵璟欲跟上,谁知萧太夫人回头眄了他一眼,冷哼:“你就等在外面吧。”
赵璟素来尊敬他的外祖母,只有乖乖退下等候。
一进屋,青栀和李嫣栩便围了上来。
青栀梳起了妇人髻,往日俏丽明媚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沉稳,她跪在鱼郦身前,拉着她的手哭着唤“姑娘”。
鱼郦好容易哄好她,她像在闺阁时那般站到了鱼郦的身后。
李嫣栩朝鱼郦盈盈一拜,“这么多年,我一直欠你一句道谢,如今终于得见,我要说多谢,多谢你对我的再造之恩,我铭感五内,永生难忘。”
鱼郦忙道:“公主不要这样。”
李嫣栩微笑:“这里哪里有公主呢?我这些年已习惯了做平民百姓,王权富贵过眼云烟,倒还真不如做个百姓来得自在逍遥。”
几人说了会儿话,李嫣栩察觉出鱼郦有心事,便借口倒茶,把青栀带了出去。
鱼郦终于能安静地和祖母说会儿话。
她观祖母气色比在金陵时好了许多,虽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连嗓门都比从前大了。
想来这些年在坊间过得十分舒心自在。
鱼郦道要把雍明带回金陵,但请祖母放心,一定会保证他的安全。
萧太夫人见惯了风浪,知道她已尽力,不好再多说什么,只道:“这些年雍明不曾离开我,我已将他当作了亲孙子,他若去金陵,我便也跟去,正好回家看一看崇河。”
萧家上下,如今唯一值得她挂念的只剩崇河。
鱼郦起身朝祖母拜倒,郑重道:“有一事需托付给祖母。”
萧太夫人把她扶起来,让她快说。
“我想将母亲的棺椁、灵位迁出兰陵萧氏的祖坟,葬入河东裴氏也就是母亲的娘家。此事太过离经叛道,只怕惹来非议,所以要请祖母亲自坐镇。”
她原本准备了一席话来说服祖母,谁知祖母只沉默了片刻,道:“这样也好,离萧家人远些,没得到了地下还要平添恶心。”
她们将事情敲定,萧太夫人会带着青栀和李嫣栩先回兰陵,待事情了结再去金陵。
李嫣栩原本放心不下雍明,想跟在身边照顾他,可听说赵官家已选定了妥帖人照顾,推测他不喜雍明身边有前周旧人,想先避一避风头,待过去些时日再去金陵见他。
鱼郦坐在马车里,撩起罗帐一直看着站在驿馆前的祖母,直到只剩一抹遥远的影子。
她落下罗帐,道:“祖母知道我的身世。”
虽然未挑明,但鱼郦就是觉得祖母知道。
赵璟握住她的手,宽慰道:“那有什么要紧呢?她始终待你如亲孙女,半分偏爱不少。”
鱼郦释怀,靠在车壁上呢喃:“是呀,本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谁会去在意呢……”
了却最后一桩心事,终于可以离开蜀郡了。
万俟灿要随着鱼郦一起走,蒙晔要留在蜀郡善后,对于让他们分离,鱼郦很过意不去。
万俟灿倒是想得开:“好些事涉及到前朝辛秘,蒙晔未必愿意都让我知道,我躲出去就不会让他为难了。”
她施完针,哄睡了鱼郦,出了寝阁就去书房找赵璟。
第一句话便是:“我找到解毒之法了。”
赵璟正在批阅奏疏,闻言朱笔画出长长一道,他忙将笔扔掉,问:“什么法子?”
万俟灿略有些为难,但还是道:“此毒载于《岭南志》中,名九疆,乃剧毒,无药可解,但有一法子可使中毒者活下去。”
她停顿,赵璟焦急地催促她快点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