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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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锦叹了口气,从万氏装了细软的包袱里拿出银子,准备去边上落脚下来的人那里去问问,看不能有人好心可以匀一点干粮出来。冒雨走出去时,看到对面跑来了一个看起来像是家仆的男子,问她这边上是否还有空的屋子可以过夜。

梅锦瞥了他身后一眼,见路边远远停了一辆马车,应该就是这户人家的,一个激动,立刻道:“你们来的太晚,天又下雨,空屋早就全被占满了。但你们不嫌弃的话,我那间屋大,可以分一半给你们挤挤过夜。”

仆人跑回去传话,过了一会儿,那辆马车过来了,车上下来一家三四口人,家主是个中年男子,边上是他妇人和一儿一女。夫妇二人向梅锦道谢,梅锦将几人让到了屋里。

万氏早也饿得前腹贴后背了,只是怕饿了白仙童没奶水,自己那碗也舍不得吃,全让给了白仙童。白仙童吃不完,她才端了起来,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见碗底还有点糊着,正伸舌头舔,忽然看见梅锦带进来了几个人,有男有女,身上被雨水淋湿,唯恐惊吓到了自己孙子,放下碗,正要过去问,见梅锦盯着自己,嘴巴张了张。

梅锦走到她边上,低声道:“他们有马车。”

万氏顿时醒悟过来,脸上露出了笑,忙上去帮忙安顿,还大方地分了些自己铺位里的稻草给对方铺,十分殷勤。

……

这户人家安顿好后,坐下来吃东西。听阿九说没了干粮,便分了些过来。又见她们几个全是女人,还有个刚生产了的孕妇,便问究竟。万氏啪啪啪地把遭遇说了一遍,对方夫妇听了,跟着摇头叹气不已。又互问籍贯,才知道这中年男人姓汪,妻子刘氏,竟然这么巧,夫妻二人在龙城开了家布店,定居了有五六年了。老家是四川的。两个月前,老家的亲大伯死了,一家几口人回去奔丧,因为些别的事,当时没有立刻回云南,不想前些时候,四川竟然起了这样的乱子,他们唯恐再晚了便回不去,匆匆上路回云南。恰好今日行到这里,天黑下雨,便打算找地方暂时落脚一个晚上,等明日继续走大路,到静州后,再从静州转道回云南。

万氏连呼凑巧,说自己便是马平县人,又说自己儿媳妇在马平开了医馆,当地无人不知。刘氏看着梅锦,惊喜地道:“竟然这么巧!裴娘子,我在龙城时,听我一个姐妹就说起过你的医馆,说马平县有个女郎中治好了她多年暗病,感激的不行。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了你!大家既是同乡,你们又落难了,明日干脆跟我们挤挤,一起先到静州,等我们找到了船,也可以一块搭伙回云南的。”

梅锦大喜。

她接他们进来,本来就是希望能找机会开口,挤他们的马车一起去静州。现在这个刘氏自己主动开口了,哪里还会客气,赶忙道谢。

万氏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既放下了,又遇到老乡,老毛病就又上来了,难免想显摆下,便咳了声,道:“那就多谢你们好心载我们一程。只是我们到了静州后不一定立马回云南。我儿子如今是都尉,手下带了不少兵,前些时候他有要事在身走了,还没回来,突然就闹出了乱子,我们几个娘儿们这才自己先到静州避避的。等他知道我们在静州,他就会找过来接我们回去的!”

刘氏笑道:“阿姆儿子这么出息,真是羡慕煞人。”

万氏听了舒坦,忙自谦了几句。

夜渐深,那姓汪的男人安顿好妻子儿女,因屋里还有梅锦等人,自己出去和仆人到马车里过夜。当夜婴儿啼哭不止,刘氏为人热心,见白仙童恹恹的哄不好婴儿,梅锦似乎对这个也不熟,非但不嫌吵,反而主动起来帮着抱哄。倒是万氏放宽了心,因为白天太过疲累,呼呼地睡在稻草上,一夜鼾声时高时低响个不停。

刘氏哄住了婴儿,放回去教白仙童喂他奶,屋里终于渐渐安静下来。梅锦向刘氏道谢后,低声道:“大姐,到静州后,你们可以捎我一起回龙城吗?”

刘氏一愣,看了眼对面睡着的万氏。梅锦知她所想,淡淡道:“她们留静州等便是,我自己回云南。”

刘氏又看了眼白仙童,仿佛有所顿悟,道:“我晓得了。”随即低声叹了一句,“这男人啊,一出头露脸,十个里有九个这样,你也别想不开。还是我家的好,做个小本生意只够糊口,他想花花肠子也没门!”

梅锦微微一笑,朝刘氏道了谢,又问好汇合地点,这才躺回去,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几个人抱着婴儿带了白仙童,随汪家一家人挤上马车。一路风尘仆仆,两天后终于抵达了静州。好在静州城门还没关。汪家在埠头附近落脚下来找船。梅锦也去给万氏等人找落脚地,找了一家家的客栈,最后好容易终于问到了一间前头客人刚腾出来的小屋子,花了比平时贵三四倍的价钱给抢了下来,将万氏和白仙童母子安置了进去,之后又到城门口,找了城门小校,给了钱,描述裴长青,让他若看到这个人来询问消息,就告诉他客栈的地址。

时下每天都有许多寻亲的人到城门这里打听亲属消息。小校收了钱,答应了下来。

当晚,万氏和白仙童哄睡了啼哭的婴儿,筋疲力尽,几个人挤在一张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屋里一灯如豆,梅锦迟迟无眠,坐在桌前,用从客栈那里借来的纸和笔墨写了封信,写完,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

次日一大早,天还没亮,婴儿又早早啼哭起来,万氏被惊醒,见婴儿尿湿了,找不着干的尿布,便骂阿九干活偷懒没洗昨天的尿布,阿九睁开眼揉了两下,慌慌张张从地铺上爬起来,急忙出去洗衣做饭。

梅锦这两夜都是和阿九一起打地铺的。起来穿好衣服,简单梳洗了,拿了自己的一个简单行囊,叫万氏跟自己出来一下,便朝外走去,万氏忙追了出来,问道:“锦娘,你这是要去哪儿?”

梅锦停在门外,拿出自己昨晚写的那封信,道:“娘,我已经在城门口留了口讯,长青到了后,会找到你们这里。房钱也交了半个月的。你和白仙童住这里,等着长青来接你们。我要回云南了。这封信,等长青来了,你交给他。”

这一路过来,万氏几乎事事都靠梅锦张罗,此时见她突然要走,吓了一大跳,摇头道:“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又要走了?前两天你不是没事了吗?不行啊,长青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如今这么乱,你就这么丢下我们几个,叫娘一个人怎么应付的来?你不能走哇!”

梅锦扯了扯嘴角,“你要是遇到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和白仙童商量就行。她是个能干的人,只是你从前小瞧了她而已。往后对小丫头也好点,别动不动就骂,谁也不容易。你自己保重身体,叫长青往后也自己保重。我这就走了。”

梅锦将信递过去。

万氏这才明白她真是要走了,急得直跳脚,死死拉着梅锦不放。此时白仙童忽然从屋里出来,噗通跪到了地上,磕头道:“大娘子!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才生长青的气,这才要走的。求你不要怪长青。是我一开始就跟着他到了岭南,也是我先没脸没皮爬上了他床的,全是我的错!长青他心里只看重你,我是知道的,求你不要走……”

梅锦笑了笑。

“我本来就打算回云南的,和你没关系。只不过,你帮忙推了一把倒是真的,帮我做了最后决定。这样也挺好,你从小就认识长青,对他也是真心好,希望你们以后能过的好,比什么都强。”

梅锦说完,挣脱开万氏的手,转身朝外去,万氏目瞪口呆,拿手指头戳着梅锦的背,一副几欲晕厥的样子,等堵在喉咙里的那口气缓过来,见边上住客纷纷探头出来张望,脸顿时涨红,觉得十分丢脸,忙拉起白仙童回了屋,自己再追出去到了客栈门口,却见路上行人匆匆,哪里还有梅锦的身影?

☆、第四十七回

梅锦离了客栈,便照先前汪家人说的位于埠头附近的那个地点找了过去。他一家人果然还在。刘氏见梅锦来了,叹气道:“这会儿船紧张的很,大家全跟疯了似的,我丈夫昨日找了一天都没空的,今天要是再找不到,这边也不敢久留,辛苦也没办法,宁可再走陆路。委屈你要和我们一块熬了。”

梅锦表示无妨,一切全随他们夫妇安排。他们能搭自己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再三向刘氏道谢。

当晚刘氏男人回来,果然还是没有找到船,便商议明天继续走陆路,到前头戎州后,那里江河汇聚,码头不少,想必找船容易些。当下胡乱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喂饱了马,套好车,梅锦帮着刘氏在屋里收拾东西时,外头院子里传来一阵说话声,仿佛有人在打听什么人,梅锦听着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扭头看出去,果然,见裴长青正在那里。

她回头时,裴长青也看到了门里的梅锦,眼睛一亮,立刻冲了过来,一脚跨进门槛,拿出那封梅锦给他的信,大声嚷道:“锦娘,你这是什么意思?留给我这么一张东西,你自己就走?要不是我知道你们应该就在埠头附近找了过来,你就这么自己走掉了?”

他嚷完,站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气,满头的大汗,显然方才一直在跑路,也不知道找了多久,才终于找到了这里。

梅锦淡淡道:“长青,如今你事业初成,往后前途不可限量,我入你裴家两年,自问没有尽到妇道,不好再鸠占鹊巢,故自请下堂。我已在上头摁了指印,你也摁一个,往后我们便别过,两不相干了。”

裴长青脸涨得通红,瞪着梅锦,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突然将那张纸揉成一团,重重掷到了地上,怒道:“休想!我是不会同意的!”

同在屋里的刘氏惊呆了,看看裴长青,又看看梅锦,出去也不是,留着也不是,脸上露出尴尬之色。

梅锦走过去,低声道:“大姐,烦请你和大哥说声,等一等我,我和他再说几句就出来。”

刘氏不放心地看了眼裴长青。梅锦道:“放心吧,他不会怎么样的。”

刘氏点了点头,低声道:“我就在外头不远。你要是有事,大喊一声就行。”说完走了出去,虚掩上了门。

屋里只剩下了裴长青。梅锦见他还僵在那里不动,走过去将那个纸团捡起来,重新摊开放到桌上,平声静气地道:“长青,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清楚,你和白仙童一起后,我就不可能会和你做夫妻了,所以你完全没必要这样。白仙童和你有多年情分,对你不离不弃,如今又不计名分地替你生了个儿子。我自问对你做不到这样的程度。你且好好待她,你们未必不是一桩好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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