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内又羞又惧。
只能无力攀附着眼前之人。
不知何时,庭院内的青玉树上飞来了一只布谷鸟, 立在枝头低鸣着寻觅雄鸟的踪影。
声声如莺似啼,盖住了里屋细微的声响。
可耳聪目明的双喜仍是听见了些像小猫挠人般的响动,他立时要去寻声音的来源,可找了半日人却定在了书房的支摘窗旁。
月色在支摘窗上映出两道依偎着的身影。
他的脸霎时红了一大半, 几息间连步子也迈不动。
而一窗之隔的郑衣息也在凝神注视着他的小猫。
望着眼前好似镀了一层月辉的莹白之人, 他不可自抑地覆了上去, 千疮百孔的心才得以愈合。
只有靠近她,拥有她。
才能解他心头之苦。
这一刻的郑衣息忘了何为主仆尊卑,也忘了于嬷嬷的死, 更忘了太子的严声教诲。
他不再去想御前司的官职,不再去谋从龙之功。
他只想与眼前之人一起堕落在无边的月色之中, 永不分离, 不死方休。
双喜臊了一夜, 临到天刚蒙蒙亮时,才听见里头的动静息止。
他立时便跑到了耳房去, 将炉灶上的水壶拿了起来,而后便殷切地靠在书房门前, 轻声问了一句:“爷,可要水。”
无人应答。
双喜忙拍了自己脑袋一下,喜滋滋地说:“我怎么也犯蠢了,爷累了一夜,此刻只怕早已睡熟了。”
再过一会儿,各方各院的小厮们都已出来上值。
小武与无双也穿戴齐整地走到了书房前,却见双喜颐指气使地立在台阶前,对他们说:“别吵爷,都滚一边去。”
无双还好些,小武却抬着脖子与双喜回呛道:“爷今日要去宁远侯府送节礼,已嘱咐过我的。”
双喜却笑道:“烟儿姑娘昨夜可宿在了书房里,你当真要进去?”
小武听得这话,方才的气焰立时消下去了大半。
他如今已能摸清楚爷的大半脾性,可偏偏爷对这位烟儿姑娘的心意,他实在是摸不透。
他到底是不敢再与双喜挣扎下去,两人一起蹲在了书房门前,等着里头的声响渐起。
日上三竿时,荣禧堂来人问了好几回,得知郑衣息仍是未起身后,郑老太太身边的关嬷嬷也耐不住好奇,问了一声:“爷再不起,可就误了去宁远侯府送节礼的时辰了。”
双喜只能苦着脸与关嬷嬷说:“嬷嬷也知晓爷的脾性,我们再不敢进去劝的。”
关嬷嬷听罢倒也只能点了点头,只是瞧着澄苑里上下伺候的只有几个小厮,连个丫鬟的影儿也没有。
她立时蹙起了眉,问双喜:“你们院里那个叫烟儿的丫鬟呢?”
双喜脸颊一红,指着外书房的方向道:“在里头。”
关嬷嬷也是过来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双喜话里的意思。
“行了,我知晓了。 ”说罢,便离开了澄苑。
回荣禧堂的路上却是不小心撞上了刘氏身边的楚嬷嬷,关嬷嬷与楚嬷嬷素来不对付,当即便冷言冷语地讥讽道:“呦,楚妹妹今日怎么敢出门子了?”
楚嬷嬷脸色一窘,立时便要快步离去,谁知关嬷嬷却是不肯放过她。
“说出去我都替你臊得慌,巴巴地送了你侄女去爷院里,可爷连瞧也不瞧,就把那两个丫鬟打了板子扔出去。”
楚嬷嬷忍着气,脚下的动作愈发快了些,关嬷嬷却仍旧高声喊道:“咱们世子爷就算收用个丫鬟,也不肯要你家的那个妙人呢。”
烟儿悠悠醒来时,发觉自己正枕在郑衣息的臂膀之上。
身侧是碎了一地的青玉瓷瓶,好似是昨日里她最难熬时因寻不到撑力而不慎挥碎的。
双喜曾说过,这些瓷瓶价值不菲。
她脸色一白,都顾不上身上的痛意,下意识地要去挪开那些碎片。
可她一动,身旁的郑衣息便睁开了眼,大力箍住了她的蜂腰,将她重又拉回了自己身边。
“跑什么?”他哑声问。
四目相对间,郑衣息漆色的眸子里仿佛蓄着一汪深不见底的沉潭,蓬勃的热切目光仿佛要将烟儿拆吞入腹。
他散着衣襟,外衫不过随意地垫在身下,不至于让她们二人宿在冷硬的地砖之上。
烟儿一见他讳莫如深的眸色,便下意思地发颤,忆起昨夜里零碎的回忆,和他索求无度的样子,立时便摇了摇头。
郑衣息却兴味十足地笑,问她:“不喜欢吗?”
烟儿瞥见他打趣的目光,双靥霎时如腾云偎霞般嫣红了起来。
郑衣息盯着她不肯挪开目光,忽而发觉除了那事能让他减轻心内的痛意外,连逗弄她、让她羞赧不已也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