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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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霖鸿说:“就是呀,如果只买个人的话,那和仆人有何不同?”

凌欣也点头:“对,如果只是买了一个人来,进入男方的家庭,许是无法真心对待男方的家人。”

贺霖鸿说:“所以要讲孝道。”

凌欣冷笑:“言外之意,就是我出钱补偿了你的父母,你不是你父母抚养的了,算是我父母抚养了你,所以你该给我家尽孝,侍奉我的父母了!”

这话震人发聩,贺霖鸿听着特别难受,不禁说道:“也不能这么……这么无情。”

凌欣点头说:“当然,这时,还要做些笼络人心的事,比如,将家政大权给予这个女子,让她觉得这个家中她有了话语权和财政权,她成了这个家的一份子,是这个家的经营者,而不是个买来的仆人。就如我前面说的,聪明人不会建立一个仆从体系,而是要建立一个家庭。如果一个女子觉得自己是仆人,不说别的,她生气了,偷偷往你的饭菜里吐口水怎么办?”她记起了夏草说的话。

贺霖鸿知道凌欣又在影射贺府,可只能苦着脸装听不懂,说道:“你这么说婚事,我还是觉得难听。”

凌欣像是随和地说:“好吧,那就说得好听些:男方的家庭就是一个生意,通过签约和首付,给自己找了个终生的二掌柜。”

贺霖鸿勉强地说:“这个,倒是也说得过去,可是难道就没有夫唱妇随的情份了吗?”

凌欣摇了摇头说:“这种架构,其实并不鼓励什么情感,而是强调责任和义务。女方父母得到了付出的回报,日后女方也无需为父母养老担忧,她全身心进入了一个新家,只要好好经营夫家,这个婚姻就能稳定长久,如果她子息不旺,为了这个夫家兴旺发达的长远利益,作为一个合格的经营者,她要为夫婿纳妾,保证子息,这就是所谓的贤惠。可如果有了情感,也许她就会嫉妒,会因自己的私欲,而牺牲夫家的大局!”

贺霖鸿咽了下口水:“这……这怎么听着像是个管家……婚姻哪里全是金钱买卖?”

凌欣说:“我刚才说了呀,聘金有时是以利益等其他形式折现的,比如两个家族有政治利益上的相互利用,或有生意上的联盟,聘金什么的,就是次要的,但是婚事的内涵是一样的。当然,成婚就是为了要孩子,这一点是原始目的,无需多讲。”

贺霖鸿有些心寒,沉默了片刻,说道:“这种婚事,真是件……事情,而非人情。”

凌欣啧啧道:“你还别抱怨,这其实是个稳定的架构,千百年来,在不容许女子有社会权力,男尊女卑的大环境下,这个模式以聘金补偿的诱惑,鼓励人们投资和培养女子,提高了女子的素质。而婚后,为了让花了大价钱买的女性死心塌地,男方给了女性家庭的经营权,算是一份永久的工作,这种中华文化,使掌握着文明传承的社会主流家庭,作为一个让男女双赢的合理事业,能延续下去,反过来,也承继了文化本身。”

别说贺霖鸿听着费力,拐角外的贺云鸿,也皱了眉头。

凌欣继续讲课:“说了你可能不信,天下的几大古代文明,只有中华文明的血统一直保存了下来。如果没有对生了女子的家庭的保障,女性得不到教育,日后也不会有能力教育出优秀的子女,这个文明就无法维持。这一点,在贫困的地区,就能得到证实。当生了女孩子的家庭无法得到补偿时,就会出现溺杀女婴,卖掉女孩,根本不让女孩受教育,趁着女子未嫁,使劲让她干活,压榨她的价值来补偿养育费用之类的事,无人能够禁止,这就是利益之手的力量,它可以超越人性,道德,律条!有朝一日,等到女子和男的一样能创造价值,这些事自然就没了。”凌欣认为,保护了中华文明的家庭文化中的经济学原理,不可忽视。

这些都是闻所未闻的话,贺霖鸿浑身透凉,说道:“你这么说……”

凌欣叹气:“我也觉得费力啊!我们山寨的军师在就好了,他能帮我翻译翻译。”

贺霖鸿挣扎着,“不是,我是说,你讲的这种事,真是毫无……毫无……人性!”

凌欣点头:“的确,这种婚事忽视了人的感情,所以,也有另一种婚事,是由情感来缔结的,两个人不管什么父母的补偿、家庭的经营了,只要两个人看对了眼,什么都不要也可以在一起。”

贺霖鸿皱眉:“这个,恐不合礼教。”

凌欣赞同说:“也十分脆弱。因为这种感情弄不好就没了!前面一见钟情,后面就是始乱终弃。所以老辈们反对这样的结合,因为情感最不可靠,两个人一旦没了感情,婚姻就完了,什么抚养儿女照顾老人,都别指望了。”

贺霖鸿嘿嘿一叹,凌欣也叹气:“当然,最好的,是两种架构的结合,就是又有社会的考虑,又有情份,也就是你夫人对你深情不移的同时,还给你纳妾。”

罗氏脸上一阵发白,凌欣感慨:“但是,这其实很违背人性,因为男女之情,都有排他性。”

贺霖鸿皱眉:“排他?”

凌欣说:“就是如果你喜欢你的夫人,就不希望别人会抱着她……”

罗氏大红脸,贺霖鸿忙说:“我们能不能不说这个问题……哦,这与你的不退让有关吗?”

凌欣问道:“你觉得我的婚事,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呢?”

贺霖鸿知道自己的三弟婚前从来没见过这位凌大小姐,自然不是什么因情结合的,自然道:“该是第一种吧。”勇王替他们做了个交易——以贺府的荣华,换这位山大王的协助。

凌欣笑了笑,她知道自己曾经认为这婚事是第二种,才同意了婚事,当然只是一厢情愿……可是此时无需谈那些,要专心讲道理!她对贺霖鸿解释道:“我生命的前十年是个傻子,我母亲挡在我身前,被刺重伤,她临死前的叮嘱唤醒了我,我才变得清醒。母亲死后,我领着八岁的弟弟入安国侯府,安国侯继室孙夫人,怕我弟弟是安国侯的嫡长子,让人打他的脸,我大闹了一场,装傻充愣让安国侯送我姐弟出了府。在我娘坟前,我干爹挺身而出,要护送我姐弟回云城寻找我外祖的亲人。他和韩娘子这十年来如同我的爹娘。我的杜叔秉着江湖义气,一路同行,在我外祖的墓前,为我掌毙了太平侯府派来刺杀我姐弟的刀客。我外祖的朋友程老丈,将我姐弟领入了云山寨,让我们有了栖息之所,他现在已经过世。”她停下来,看贺霖鸿,贺霖鸿眨了眨眼睛,明白了,罗氏还有些不懂,碰了下贺霖鸿的小臂。

贺霖鸿叹气,对罗氏说道:“凌大小姐的意思是说,我们府的聘金,已经无法买回她母亲的性命,也不能让那个老丈起死回生了。”

罗氏还是眨眼,凌欣说:“就是活人,你们府也没有表示尊敬!我的干爹干娘和杜叔并不是这亲事里的长辈。”

贺霖鸿摇头说:“这不公平,这婚事,是圣上指婚给凌大小姐的,不是个山大王的。”

凌欣嘲笑地看贺霖鸿:“可是你们府里并没有按照凌大小姐来接待我,而是按照山大王来对待了我,不是吗?”

贺霖鸿一时语塞,有些尴尬。凌欣笑笑说:“我并不介意当个山大王,我早就不是凌大小姐了。可是这里就出现问题了,你们府里按照山大王来娶我,可并没有补偿我山大王的那些亲属们!更贴切地说,从你们府如何对待我,就可以看出你们真心看不起我的山大王家庭!你们不以凌大小姐的身份来对待我,可是补偿了安国侯府,所以你们觉得你们做到了补偿,可以向我索取孝道了。”她看贺霖鸿:“这种情况,叫做错位!是我们之间矛盾发生的起点。”

贺霖鸿吸气:“凌大小姐,我怎么觉得,和你说话,一点都不轻松呢?”

凌欣哈哈笑:“好吧,这么说吧,做人要统一!不能首鼠两端!如果你们按照下聘的对等家庭来看这门婚事,你们就该以对安国侯嫡长女的规格来接待我。如果你们按照一个山大王来接待了我,哦,我并不是在抱怨,因为我就是山大王,你们贺府就要完成婚姻社会架构中要求:那就是,如果想让我对新的家庭死心塌地,就要对我山大王家庭做出补偿,最不济,也该表示接受和尊敬。不好听地说,让我觉得你们‘买断’了我所承受的那些养育之恩,这之后,才能向我要求孝道!毕竟,你们娶了别人家的女儿,对吗?”

贺霖鸿平常能舌头乱跑地胡说,可是此时竟然张口结舌了。

凌欣笑了:“贺二公子,你看出问题了吗?我还需要讲得再清楚吗?从我的角度看,我的那些救命恩人们,贺府别说什么聘金,怕是连见都不会见他们吧?你刚才也说了,我的母亲已死,你们府就是想补偿,也没办法了。在这种情况下,既然你们府对我的家庭并没有妥善的安排和抚慰,那么我也就不欠你们府‘买断’的父母恩情了吧?你们府怎么能强行要求我认同你的父母对我有等同的养育之情呢?我没有给我娘跪谢,为何要让你父母来代替她?我未能向那些生我养我的人尽孝,为何要孝敬你的父母?让我当堂跪礼已经是占了我的便宜。”

凌欣的前世,看够了这种传统文化崩溃时发生的混乱,西方文明冲击了东方传统。

圣经虽然说要敬重父母,但明确说:人要离开父母,与妻子连合,二人成为一体。西方的所谓爱情婚姻,是只限男女两个人,你爱我,我爱你,咱们是同伴关系,平等互助,一分钱没有也没关系!你爱你妈,我爱我妈,我不让你孝敬你婆婆,你也别让我去给岳母当半个儿子,一辈子不见对方家长几次面也没人说什么……

在东方,新的时代里,男方已经不可能买断女方所受的抚养之恩,而女方也不可能只有任男方家庭管家这一份工作,但是许多成婚的夫妻,还要求儿媳妇孝敬公婆,在没有足够利益交换的前提下,这种要求变得无理,许多女性不解——我父母供我吃穿,送我上了大学,怎么我要和你妈住一起,孝顺她?我父母怎么办?

而有些男性,则想甘蔗两头甜:取中华文明的孝顺,和西方文明的只要爱情无需物质,这两个好处,真是太方便了——你爱我呀!自然该对我妈好!

女性发狂——你难道不爱我吗?怎么不对我父母好?

男性则说:可我养活了你呀!

女性答:我给了你一个家呀!我做了家务事呀!

男性:别人也能这么干!保姆也成!可除了我,你还能找到别人吗?不想过了就拉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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