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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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有什么不敢的。”青鸾站直身子挺起了胸膛。

先生轻咳一声错开眼珠,冲着后墙歪了歪头,青鸾跟了上来。

宫墙高达丈许,青鸾仰头看着后退几步,冷不防衣领被揪住,就觉嗖得一下,身子腾了空,半空中可听到风声,青鸾大睁着眼,看先生闪转腾挪,几下拎着她上到墙头,在墙头上顿一下脚步,随即舒展了双臂腾空向下,矫健的身姿若翱翔九天的鲲鹏。

青鸾被放在地上,犹大睁着眼一瞬不瞬望着先生,先生说一声走吧,青鸾忙忙跟上,待出了宫城范围,远远看到点苍山的轮廓,青鸾方回过神,雀跃说道,“乘夜里偷偷溜出来爬山,先生可真会玩儿。”先生笑,“不错,我确实擅长。”

来到山脚下,青鸾望着山巅跃跃欲试,先生指着山间凉亭,“青鸾看得未免太远了些,夜里不可进深山,看到那亭子了吗?就以亭子为终点。”青鸾说好,“先生不可施展轻功。”先生嗤一声,“胜之不武,非君子也,走吧。”

青鸾在前,先生在后不徐不疾跟着,青鸾快他也快,青鸾慢他也慢,青鸾顾不上向后看,只奋勇向上,看先生没有超越,兴奋得笑着,脚下迈得更快,每次前往无为寺,从嘉都被我甩在后面,看来先生也是一样。

眼看到了山间凉亭,不由回头一瞧,身后竟没有人,周遭静谧无声,只月光照着石阶,洒下斑驳的光影,青鸾摇摇头,先生也太不中用了些,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凉亭,坐在围栏上向下看着,依然没人,青鸾站起身向下张望,张望一会儿两手括在唇边喊了起来,先生,先生,先生……

对面空谷有回音传来,和着她的喊声,生,生,生……青鸾放下手笑,有风卷过身后的山林,树叶沙沙作响,猛然起一声长嚎,然后又是一声,是狼嚎吗?青鸾后背瞬间收紧,转身看着山林中枝叶起伏,跳到围栏上抱紧了廊柱,然后又是几声,几声狼嚎之后,传来断断续续的回应,其后嚎声四起,难道是狼群吗?青鸾抱着廊柱,手脚并用攀爬上去,一直爬到亭子顶上坐了下来。

狼嚎声渐渐弱了下去,依然不见先生人影,先生轻功那么好,随意就可窜到树顶,应该不会葬身狼腹,扭头四顾,不远处一株云杉上站着一人,埙举在唇边,看着她笑。

青鸾唤一声先生,先生从杉树顶上纵身而来,跃到凉亭顶上,站在她身旁看着她,青鸾指一指他:“刚刚那狼嚎,是先生吹出来吓唬我的?”

夜里山间阴冷,月光惨白山林寂寂,看青鸾毫不畏惧,只知奋力向上登山,不由兴起,想要吓一吓她,谁知这丫头冷静从容,不慌不忙攀上了廊柱,看来是一个爬树好手。

青鸾一生气,脚下有些滑,瓦片哗楞楞一阵响,脚已掉到了檐外,也不喊叫,奋力朝先生伸着手,先生一弯腰攥住了,将她拉了起来,看着她叹气:“青鸾,姑娘家家的,该示弱就示弱,总这样刚强,该没人疼惜了。”

青鸾摇头:“一直是刚强着过来的,若示弱,早被老天欺负到了泥里,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疼惜,我靠自己。”

先生手伸到她腮边,又缩了回去,离她远些坐了,仰头道,“山间看月,似乎近了许多。”青鸾嗯了一声,“离了尘世浑浊,似乎添了灵气。”先生笑着举埙在唇边,轻灵的乐曲回旋而出,跳跃着奔向山巅欲揽明月,正是一曲飘渺空灵的《月上东山》。

青鸾含笑倾听,一曲终了歪头看着先生,“我不通音律,先生为何还要为我吹奏?”先生摇头,“此言差矣,通音律的只是乐匠,青鸾能懂曲中意境,是真正的赏乐之人。”青鸾笑道,“先生无所不精。”先生笑笑,“我伪装多年,有时候感觉犹如困兽,我想要闯出去,可出去只会引来更大的灾祸,是以我要本领傍身,越多越好,要多到可以轻松保护自己,我白日里浪迹市井,夜里通宵达旦,读书写字下棋研习音律练习轻功……上次在云台山脚下,追我的不是家丁,而是长兄派来的刺客,青鸾与从嘉,救了我一命。”

“先生知道我与从嘉好骗,就假冒贺先生前来大昭东宫吗?”青鸾笑问。

“青鸾好骗吗?”先生也笑,“机缘巧合,舅父受国师之邀前来被我知悉,我呢,一时不慎闯了祸,知道命不久矣,便剃了舅父胡子,将他锁在阁楼,然后假扮他逃离东都。外甥肖舅,我与舅父很象。”

他承认了真的贺先生乃是他的舅父,就是在向自己说明他的真实身份,青鸾心扑通扑通跳得快了起来,之前已隐约猜到他的身份,可他亲口说出,还是觉得紧张,两手抱了肩缩在一起,先生看她一眼:“怕了?”

青鸾点头,“后怕,若先生有任何不轨之心,则从嘉危矣。”先生笑道,“入炀城之前,国师亲自验看,我呢,知道躲不过国师的眼,便实话实说招认了,国师考量了我的才学,方许我进城,皇后相信国师,自不会疑我。我也想不通,国师为何会允我前来。”

青鸾看着他,国师说他死里逃生无处可去,可是慈悲心肠,怜悯他吗?青鸾唤一声先生欲言又止,他眼下安宁,又何必说出徒添困扰,笑道,“有些冷,回去吧。”先生嗯一声,起身飘一般下了亭子顶,在下面仰脸看着青鸾,青鸾扎着手,先生笑道,“都能上去,下来不难。”

青鸾微红了脸,“姿势实在不雅。”看先生不动,手脚并用要往下爬,脸颊边风起,下一瞬衣领被人揪住,接着传来一声轻笑,“小丫头,万事不求人?”

二人越过墙头落在地面,眼前站着两个人,芳菲与从嘉,芳菲眼里含着笑意,从嘉看青鸾安然无恙,松一口气看向先生,先生笑笑:“是这样,我习惯夜里出去登山,今夜被青鸾撞见,我嫌她碍事,便激将法激她,不过三言两语,她就跟我出去了。”

从嘉瞧着青鸾笑,“就是这样要强的性子,最怕激将了,一激将脑袋都能不要。”青鸾没说话,芳菲在旁道,“先生瞧着文弱,不想竟有如此好的身手。”先生笑道,“男人武艺傍身,没什么稀奇。倒是芳菲郡主,对青鸾行踪盯得紧,且深更半夜,芳菲郡主又进了太子寝宫?”

芳菲咬牙,她打定了主意前往,却发觉无从下手,好不容易敷衍了值守的侍卫,发觉有两个姑姑在从嘉寝室外铺了毛毡,就算一人暂时离开,另一人也寸步不离得守候,无疑是青鸾的安排,她退了出来,与一人撞了一下,抬起头,贺先生的黑脸书童抱臂看着她笑。

如此戒备森严,难道他们起了疑心?芳菲去往鸾苑,不见青鸾人影,逮个小黄门套出话,复回到从嘉寝宫外,大声道:“青鸾不见了。”

从嘉只着里衣赤着双足跑了出来,问过值守的侍卫长,侍卫长说道:“与先生越墙出去了,太子殿下吩咐过,鸾郡主在东宫之中,可为所欲为,是以小的们不敢阻拦。”

芳菲一笑:“鸾郡主可是未来的太子妃,和先生一起越墙而出,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想不让人生疑都难。”

从嘉喝一声芳菲,对青鸾道:“更深露重的,早些回去歇息,明日还要做功课。走吧,我送你回去。”

青鸾唤一声从嘉,从嘉携了她手,“手冰凉冰凉的,有话明日再说。”回头看一眼芳菲,“今夜的事,若有人搬弄是非,拔舌。”

从嘉与青鸾匆匆而走,芳菲一声冷哼,先生笑看着她,突得手一扬,扔过一只香盒,芳菲大惊,摸向袖筒,早已空空如也,先生一笑:“此香若熏入芳菲郡主寝室的金猊中,该是怎样的滋味?”

芳菲不说话,先生转身而走,芳菲喊声等等追了上去,“你敢说,你对青鸾没有觊觎之心?”先生摇头,“我对青鸾不是觊觎,是喜欢,十分喜欢。”

芳菲定定站着,“青鸾呢?可喜欢你吗?”先生没有说话,脚下更快了些,倏忽不见了踪影。

芳菲紧捏着手中香盒,突然松手,啪嗒一声,香盒落在地上,抬脚狠狠跺了上去,为何每个人都喜欢她,她与先生夜半出去,从嘉毫不起疑,只顾着担忧她的安危,问她冷不冷,怕她睡不好,从嘉本来就是我的,青鸾才是鸠占鹊巢,若非她,我何至于此,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污了从嘉辱了自己。

还有皇后,陪着小心侍奉她,她却丝毫不肯松口,执意让自己前往乌孙联姻,这宫中,每个人都在欺负我,皇后高高在上便没有弱点吗?也该择日去一趟无为寺,为皇后祈福进香。国师怕是见不到,那便会一会国师的大弟子南星,顺便探望一下楚王瓒。

☆、27. 决心

次日芳菲辞行,东宫中恢复安宁,日子如缓慢的流水,安静悠然向前。

皇后的身子日渐好转,青鸾与从嘉在书房中认真向学,先生教授更加用心,只是偶尔看向青鸾,许久收不回目光。

那夜越墙出宫登点苍山望月吹埙之后,青鸾刻意疏远,再没有去过西院,与先生说话时,总是敛着眼眸,恭谨客气。

书房的窗户大开,窗外黄莺鸣叫,花香丝丝缕缕飘进来,是醉人的味道,青鸾想起初尝烈酒那种微醺的滋味,抬头看向先生,先生正看着她,瞧见她抬起头,不动声色扭脸看向窗外。

青鸾看向从嘉,又在专注记录先生今日讲授,一笔一划十分认真。

那夜从嘉送她回到鸾苑,没有一句话的责备,也没有皱一下眉头,只说她手太冷,吩咐肖娘为她暖了手脚再让她睡。从嘉走后,青鸾想着芳菲的话,深更半夜孤男寡女,那样的刺耳,自己似乎鬼迷心窍了,总是想去找先生,想与先生说话,先生说骑马就跟着去骑马,先生说翻墙登山,就跟着夜半越墙而出,从未想过这样做有什么不妥。

肖娘在灯下做着针线,停下来唤一声姑娘,青鸾从神游中回过神,肖娘正色看着她:“奴婢有几句话跟姑娘说,奴婢不明白姑娘的心思,可姑娘与太子殿下已经定了亲,定了亲就是定了的夫妻,那先生虽是长辈,毕竟男女有别,姑娘还要避嫌才是。”

青鸾哦了一声,肖娘又道:“太子殿下对姑娘好脾气,要是搁别的男子,未婚妻深更半夜与旁的男子出去,断然不能容忍,退亲出人命都有可能。”

青鸾低了头,郑重说道:“再不会了,肖娘放心吧。”

从嘉再未提起过那夜的事,没发生过一般,一切如旧。

青鸾收回目光,眯了眼嗅着花香,花香中有薄荷清新的香气,先生一年四季应时应景用不同的香,这薄荷香,意味着天气热起来了。

先生站起身踱步而出,站在廊下看着远处的山影,无诗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进来,瞧见先生施一礼,未迈进书房门槛,已经高声喊道:“太子殿下,好消息,乌孙太子拒绝与大昭联姻,芳菲郡主啊,不用远嫁了。”

从嘉站起身笑道,“太好了,青鸾出的好主意,成了。”先生转身皱眉瞧着青鸾,青鸾笑道,“思来想去,只有从源头上下功夫,那符离不愿,此事就不成。”无诗笑道,“没错,太子殿下派出去的说客,赶在了鸿胪寺少卿之前。”青鸾笑问说客是谁,从嘉笑道,“之前的伴读,如今的元帅之子,木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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