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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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贽一窒,没想到蓝蝶这般能言善辩,反将黑锅推到侍女身上,词穷地咬牙道:“你……”

“别争了,”一阵拐杖杵地的闷响,成功压制住李贽的高音和众人猜测的低语,羚婆眼皮微垂,暮沉的嗓音似是在叹息,“还是让他自己说罢。”

羚婆平日里话很少,但作为在场人中年纪最老的一位,说出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众人愣了半响,才明白羚婆所说得“他”是谁。

商慈奇道:“婆婆,这死人怎么可能会说话?”

羚婆没吱声,慢吞吞地走到一旁的梨案前,拎起茶壶,到了一杯清茶,手捧茶盏,转身走到尸首旁,席地而坐,继而颤颤巍巍地从衣领间掏出脖子上挂着的一个不大的物件,商慈定睛一瞧,竟是个羚羊的角,上面嵌着奇异的金丝纹路。羚婆将堵着羚角一端的塞子拔掉,这羚角里面竟是中空的,装着满满的白色粉末。

商慈默默地开启灵眼,去观察那羚角,只见那些白色粉末上方赫然盘桓着一层浓黑如墨的雾团。

自开眼以来,商慈用它相过人、勘过风水、辨过法器,总结了一套基本规则,若出现黄色气团代表吉相福运,粉红色气团表姻缘顺遂,红色气团代表血光之灾,而黑色气团代表一切邪祟诅咒,至于从葛三爷那儿顺来的菩提子,纯白如雪、不掺杂色的气团她只见到过那么一回。商慈猜测那种白色气团中蕴含的能量应该是最为醇厚且正面的,可以抵抗一些邪祟力量。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商慈打算一会问羚婆要些粉末试试。

只见羚婆将那些飘着黑团的粉末倒了一些进茶碗中,直接用手指搅了搅,一口饮罢,同时伸出右手直接覆在朱煜的天灵盖上。

众人见状,结合方才羚婆说得话,心下诧然,难道……她是要通灵?!

这种古老且玄乎的仪式,众人从未见过,皆屏息凝神,静静等待接下来的变化。

不消片刻,她的眼神变了,一阵古怪的声音从她喉咙里溢出来,像是幼兽的低吼呼噜声。

羚婆给人的印象一直是处在行将就木的边缘,眼皮永远下耷,嗓音永远暮气沉沉、半死不活,而此刻,她的眼皮彻底掀开,总是上挑的眼角,似笑非笑的神情和语气,都像极了朱煜。

她紧盯着角落里的方向,恨声道:“钟道长,我与你素无大怨,难道就因日前的一场小小的口角之争,你便一直记恨在心,对我下此毒手?!”

羚婆此话一出,众人皆哗然,一直从未出声的钟羿阳忽然被点名,也不见慌乱,面对着羚婆癫狂的神色,十分冷静自持:“羚婆,我敬你是个长辈,这几日大的家同住一个院落,我也没和你有过什么过节,你这番装神弄鬼、故弄玄虚,是要陷我于不义吗?”

羚婆尖叫一声,眼神恶毒,左手向钟羿阳所在的地方凭空抓去,而紧贴在尸体脑门上的右掌似乎限制着她的行动,她半跪着,左手五指像鬼爪似地倒勾着:“呸!我的后颈还有你扎的针眼,从背后偷袭算什么正人君子,你这个卑鄙阴毒的小人,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从商慈的角度,可以明显看到钟羿阳肩膀微微颤动了下,不过瞬息,他便镇定下来,面容和嗓音依旧平静得很:“什么针眼,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听不懂。”

羚婆闻言更加狂乱了,浑身颤抖着,嘴脸变得狰狞而扭曲,但似乎又被什么力量抑制住,面色在狰狞和隐忍间快速切换着,半响,她的喉咙里又传出那股呼噜声,面容渐渐平静下来,身体像脱力了一般,两条胳膊连同肩膀面条似地垂着,右手也从朱煜的脑袋上移开。

看着羚婆疲惫至极的面容,商慈感觉她仿佛瞬间苍老了些许。

巽方也不再避讳,上前直接握住尸身的肩膀,将朱煜翻过身来,点点红疙瘩之间有一寸完好的肌肤,依稀可见那并列排开的三颗针眼。

原来,那三颗针眼才是真正致朱煜于死地的关键!

众人还在这场鬼魂附身羚婆指认凶手的大戏中未缓过神来,整个屋子只余羚婆快要将肺咳出来的剧烈咳嗽声。

钟羿阳自若地走到众人中间,冷冰冰地扫视一圈,负手冷笑:“葛三爷和李道长一直站在庭院里,我若进出朱兄的屋子,不可能不被发现,且如果朱兄并非中毒身亡,而是死于针下,你们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商慈总觉得遗漏了什么重点,垂头苦思未果,抬头的瞬间,却和钟羿阳正好四目相对,电光火石间,忽然福至心灵,一个猜想浮上心头……

☆、第42章 天眼现世

她想到了初到景华山庄,管事太监要求众人写下最擅长之事,这位钟道士在案桌上写下的乃是奇门遁甲。

由于奇门遁甲一支隐世已久,外行人对奇门遁甲的理解,还停留在“是一种行军布阵之术”这最初印象,殊不知这奇门遁甲的精髓就在于一个遁字,遁即消失,借用方位上的六仪,三奇,八门,九星排盘以及人眼的盲区,造成隐身消失的假象,更近似于障眼法的一类。

再佐以奇门本身的占卜推演法,推算出最有利的时间、方位,让一个人在一个注意力并不集中的人面前消失那么几秒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朱煜屋前的景门方向有一枝叶葳蕤的花架,刚好能遮挡住一个人的身形,且葛三爷与李贽争执时,虽都身处庭院,但只有葛三爷一双眼睛是直对着朱煜的屋门的,他当时情绪激动,并没将注意力放在观察周围环境上面,钟羿阳若是一位奇门遁甲的高手,利用方位格局,避开葛三爷的注意,进出朱煜的房间是可以办到的。

商慈扯了扯师兄袖口,附耳过去说了“奇门遁甲”四字,巽方凝神思付,顷刻间就悟过来了。

他旋即伸出隐在袖子中的手,交握住商慈的指尖,轻轻摇了摇头。

师兄的意思是让她不要声张,商慈有些不解,不过她也没想到这出头鸟,她本来得罪的人就够多的了,这景华山庄中处处透着怪异,通过这几日的观察,商慈也逐渐感觉到那些侍女是在监视他们,钟羿阳这一招虽高明,在这山庄主人面前未必会瞒混过去,这恶人自有天收,就不需她多操心了。

羚婆咳嗽得声音愈加剧烈,带动着整个孱弱瘦削的身子抖动着,商慈有些担心她会咳出血来,钟羿阳状似光明磊落地站在众人中间,方才那羚婆化身朱煜指认他的一幕,商慈扪心自问若换成自己,定做不到像他这般镇静自若、丝毫马脚都未露,这个人无论是心机、自控力还是临场的反应能力,都深沉得可怕。

结合葛三爷所说,以及朱煜自身的尿性,商慈大概能猜到整个事情的经过究竟是怎么回事。

朱煜许是调戏蓝蝶不成,反碰了一鼻子灰,那毒只是看着骇人、折磨人,但并不致命,而钟羿阳自那天在众人面前被朱煜嘲讽后就心有怨气,恰见朱煜从那蓝蝶屋里出来,身上隐有红斑点点,似是中了毒,他躲在花架的的后面,又看见葛三爷与朱煜碰面的场景,于是便起了杀人嫁祸的心思。有葛三爷这个人证,还有朱煜身上的红斑作为物证,还有比这个更好的时机么?

至于羚婆,商慈不知道她是真的通了灵还是擅长模仿他人神态的老戏骨,毕竟让鬼魂附身指认凶手这种事太过耸人听闻,但如果是装出来的,那么羚婆所饮下粉末上所带的那团黑雾,又作何解释?既有气团存在,就说明那些粉末具有寻常物品所没有的能量。

众人没法解释有人进出朱煜的屋子却没有人发现这点,因为当时除了葛三爷和李贽,其余人都各自呆在房间里,都没有不在场的证明,钟羿阳这招是“怀疑我?那老子把你们都拉下水”,由此,没人再出声了。

没过多久,山庄的家丁闻声赶到,抬走了那具血淋淋的尸体。

事发这么久才来收尸,不知在旁边看了多久的好戏,将众人的反应尽收了眼底,才佯装慌忙的赶到,商慈在心中腹诽。

有碍观瞻的尸体被搬走,众人松了口气的同时渐渐回归了原本的状态,葛三爷继续扯着李贽理论,一副不把东西交出来就和他没完的架势,悟德、朗达姆和羚婆三人各自回了房间。

从方才示意她不要出声起,巽方就一直没松开她的手,在众人散去之时,牵着她往自己屋子走去。

商慈知道他是有话要交代,径直跟着他走了,全然没注意到,流光看见二人交握的手后,睫羽微垂,眼底滑过黯然之色。

更没注意到,在角落处有一双秋水流盼的凤眸,一直追随着他们,尤其是触及到巽方时,闪烁着饶有兴味的亮光,直到他二人消失在拐角,才依依不舍地收了回来。

月渺星稀,雾霭沉沉,天地间一片朦胧暮色。

此时此刻,景华山庄的高墙外,在夜色与树荫的掩护下,一老一小两个鬼祟的身影正奋力攀着墙头。

小的用双手托着老的一只脚,一边环顾着周围的动静,一边有些着急地压低声问:“师父怎么样,上去了没?”

上方晃晃悠悠地飘来埋怨声:“哎呀,还差一点,你这小子,再使点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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