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1 / 2)
这酱八珍是八珍楼去年刚刚出品的,用百年老卤酱的八种山珍海味,因为滋味鲜美,非常受人欢迎,经常要提前预订才能买到。
“二少爷到了!”
小丫头一挑帘,几个下人就抬着一副藤椅走了进来,将藤椅端正的放在中间,椅子上坐着一个十*岁的青年,微微一抬头,便让人觉得满室华彩,那青年的一张脸白皙如玉,迎着屋内的烛火,泛着光亮莹润的光泽,五官精致秀丽,比女子更鲜妍妩媚,偏又不让人觉得女气,一双眼睛深邃明亮,如月光下的深蓝色大海,幽深宁静,却潋滟生辉。他美目流盼,唇角微微一扬,似笑非笑的扫了一圈众人,每个人在他的目光中都觉得心里微微一颤,心道,这男子真是妖孽!
这样一个风姿绝代的少年,却坐在藤椅上,雪白的袍子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让人心中有说不出的别扭和遗憾。
这样风姿华美、气度雍容的少年,应该是鲜衣怒马、走马章台、笑傲天下,挥斥方遒的,却困在这小小的椅子上动弹不得,让人不由心生造物弄人之感。
他坦然自若的向黎氏和常氏一揖:“见过母亲,见过夫人。”
贞娘低下头,轻轻叹气,这就是温非池,京城四大美男子之首,让万千贵族少女向往的“玉郎”。
前世,她曾经见过他。
那时,他的腿还是健康的,在一群贵族少年中与人弈棋,拥着雪白的貂裘,玉白的指尖掂着黑色的棋子,满园怒放的梅花似乎都不及他眉宇间慵懒浅淡的笑容,风绞了盈盈簌簌的粉白色花瓣,碎玉乱琼般散落在他的肩上,他是那般端丽风流,俾睨天下。
那时,她还是林静语身后小小的侍婢,玉郎于她而言,是只可仰望的九重天上的人物,那少年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如今如今,她敛眉垂袖,轻轻唤一声:“二弟。”
温非池的身子轻轻一颤,侧脸,笔直的看向她,那目光雪亮逼人,刀锋般锋锐,让她有些瑟缩。
似乎有什么气流在这一瞬间凝滞了。
杜石头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对,踏上前一步,端正的挡在了贞娘前面,朗朗一笑:“久闻二弟大名,如今才知道我们居然是兄弟,呵呵,是我的福气啊!”
温非池一抬脸,看着面前的杜石头,修长的身材,酷似父亲俊秀的五官,眉宇间是一片明亮的英气,一片无畏的坦荡。
他笑笑,温雅的拱拱手:“大哥,难怪父亲对大哥一直念念不忘,大哥果然酷似父亲!我们父子兄弟姐妹重逢,此为人生一大幸事!”
两人一番兄友弟恭,花厅里倒看似气氛祥和。
一会,三少爷温非凡也兴冲冲的捧了一大包酱八珍回来了。
黎氏满意的看了看他,慈爱的道:“你这孩子,日子长着呢,这么急着给你哥哥嫂子买这个干吗,瞧你累的一脑袋汗,满月,去给三少爷绞条帕子擦把脸,梨香,去把酱八珍送去厨房,让他们好好装盘”
苏姨娘看看儿子,笑容依然殷切恭谨,眼神中却露出了几分满足。
黎氏看了一圈,道:“怎么二少奶奶还没来?”
温非池神情自若道:“紫熙病了,今儿恐怕来不了了,还请夫人莫怪!”
“怎么好好的又病了?请了大夫没有?”黎氏皱眉,有些不悦。
“请了,是老毛病了,心角疼。”
黎氏叹了口气:“年纪小小的,这身子可得好好看看,不然将来于子嗣有碍的,你说呢,妹妹?”
常氏当然听出了其中的嘲讽,从鼻子发出一声哼,冷冷的道:“姐姐想的是,我当然会留意,这是我儿媳妇,就不劳姐姐费心了!”
贞娘一怔,这两人言语间夹枪带棒,火药味十足,可看其他人都神态自若,仿佛没事人一般,想来这样的战争天天都有,大家都习惯了!
☆、247第九十八章
黎氏招呼着让丫鬟婆子放桌子,准备开宴。一时间屋子里丫鬟婆子穿梭来回,眨眼间就摆了满桌子五颜六色的菜肴,侯府大概在饮食上很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吃饭时寂静无声,偶尔见黎氏慈爱的招呼丫鬟将新鲜的菜肴挪到杜石头和贞娘面前。 常氏看着冷冷的哼了一声,目光中有着明显的不屑。
用罢了饭,丫鬟们端上了漱口水和白瓷茶盂,让众人漱口,然后上了香片。
贞娘前世在王府呆过,这些讲究规矩都是司空见惯的,举手投足行云流水一般优雅自然,倒是杜石头觉得比较别扭,看着媳妇怎么做就跟着怎么做,只是动作生涩,好在倒也没出什么笑话。
常氏品了一口茶,慢条斯理的道:“咱们家的大少奶奶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我听说以前在街上卖过包子呢,还以为定是个乡下的野丫头呢,想不到这摸样规矩都不错,想来是在家里着意调教过的?要么说姐姐是个有福气的,儿子回来了,儿媳妇和孙子都跟着回来了,还都这样出息”
黎氏勃然大怒,脸色登时就变了,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贞娘的家世的确是低了些,可再低也轮不到她常夫人说三道四。
她刚要开口,贞娘就笑盈盈的接口道:“夫人不愧是出身高门,连儿媳这点小事都挂在心上,夫人着实是夸奖了,儿媳出身寒微,可父亲自幼就教导儿媳,英雄不问出处,你虽是女子,亦要守节自持,莫以出身而折风骨,需牢记威武不能曲,富贵不能淫,并不都是为男儿所定的,闺阁女儿也应有这样的气节。儿媳秉承父亲教诲,从不以自己出身而觉卑微。至于规矩这些不过是母亲教诲,儿媳谨遵而已。实在不敢当夫人这般夸奖!”
她点出常夫人出身高贵,却在人前提出自己的身世,这本身就是搬弄口舌是非,让人不齿,偏偏又一口一个当不起母亲的夸奖,仿佛常夫人刚才说的都是在夸奖自己,又提出了圣人的教诲,把自己出身寒微坦荡的说出来,又说自己从不以出身而觉卑微,显得风骨傲然,虽然出身贫家,却比高门出身的常夫人更显得品德高贵。
常夫人如何听不出这其中的讽刺,可贞娘声音甜糯,满脸堆笑,一双杏眼满是娇憨,仿佛一个小女孩在跟长辈撒娇一般,自己如果借故发脾气,反而更失风度,一口气梗在嗓子里,竟半晌没说出话来。
黎氏听了贞娘这一番明褒暗贬的话,顿时觉得心气舒畅了,脸色也好了很多,苏姨娘惯会看眼色的,忙笑嘻嘻的接着道:“咱们侯爷和夫人原本也是甘苦与共过的,好几次都听侯爷说起以前跟夫人一起下地种瓜菜,有时候还吧嗒嘴跟我们说,还是年轻时候自己种的菜好吃,现在吃山珍海味却没有原先的味道了”
黎氏最喜欢苏姨娘提自己和侯爷同甘共苦的日子,提起来就仿佛回到了那个贫寒却夫妻恩爱的温暖日子,脸上就不由得带上了笑,拉着杜石头的手感慨的道:“那时候恒儿还小,侯爷最喜欢背着他满山跑,爷俩玩的疯了似的,摘什么野杏子、野果子回来,又酸又涩,可难吃了。有一次还在山上睡着了,把我吓坏了,做好了饭怎么也找不到人,叫了家人一起去找,后来才发现侯爷抱着他在一棵大树底下睡的正香呢”
满屋子的人都捧场的笑了起来。
温非池的手抓紧了把手,手背泛起了白色。
被父亲背着满山跑?他从小就没有过这样的经历,父亲对他很客气,很冷淡。
他们不像父子,倒更像关系不很亲密的亲戚。
望着这满庭笑容满面的众人,他忽然觉得自己和母亲的存在很多余。
茜雪对自己新得的哥哥很好奇,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的问母亲:“母亲,哥哥不听话的时候父亲打过他吗?”
黎氏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那是丈夫第一次做父亲,欢喜的不得了,儿子无论多淘气都舍不得动一下,她记得那会她被儿子气的实在受不了,干脆动手照着儿子粉嫩的屁股上揍了几巴掌,丈夫回来虽然没做声,可也心疼的够呛,半夜爬起来点了蜡烛看,看见儿子睡梦中还在抽噎,忙抱在怀里哄了半宿才好。
“你父亲那会疼的不得了,哪里舍得揍他,就是我揍了他一顿还跟我发了脾气,把我给气的啊,你哥哥幸亏不在他身边长大,若是在他身边长大,指不定给惯成什么样了!”
常氏实在听不下去了,干脆站起身冷冷的道:“饭也吃过了,我也累了,先告辞回去歇着了,你们继续聊吧!”
众人忙起身相送。
常夫人带着温非池脸色冰冷的回到西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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