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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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氏对贞娘在持家方面的表现十分惊喜和满意,甚至计划等贞娘生完孩子就将主持中馈全权交给贞娘,自己乐得寻个含饴弄孙的清闲去。

可惜贞娘死活不肯,这侯府的水看着清澈,可她总觉得诡异,在没有弄清楚之前,还是小心为妙。

黎氏的病好了不久,西苑传来消息,二少奶奶江氏不知怎么滚了楼梯摔断了双腿。

不合归不合,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贞娘陪着黎氏去了西苑。

这是贞娘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江氏。上次见面还是在开祠堂祭祖的时候,江氏离的很远,而且一直低着头,贞娘没有看清楚。

此时近处看江氏,双十年华,皮肤白皙,弯弯的柳眉,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颌,五官看上去秀丽精致,躺在朱漆雕龙凤架子床上,深红色的龙凤幔帐衬着她一张脸更显苍白孱弱。

对这位妯娌,贞娘觉得一直似在云雾里。江氏深居简出,府里的人对这位二少奶奶也讳莫如深,仿佛她的存在是个忌讳是个*一般。

上个月,绣春才好容易打听出来这位二奶奶的诡异之处。

江氏闺名紫熙,是平江伯江索望的三女儿,庶出,她的生母据说是江索望年青时的一个外室,来历神秘,生下她之后就走了,江紫熙自小养在嫡母跟前的,以嫡女的身份出嫁。关于她的生母,是江家一个禁忌的话题,有的说是狐狸精来报恩的,有的说是江湖女子,反正江紫熙的存在印证了江索望年少轻狂的岁月,所以平江伯对这个女儿并不喜爱,很少提及。

本来,江家是要让二小姐江紫淳跟温非池定亲的,可就在两家刚有些意思的时候,江紫淳居然在游湖时失足落水淹死了,温家当时急着给温非池定亲,以逃避皇家四公主对温非池的喜爱,所以没有其他选择的定了江紫熙。

江紫熙入门后看着一身大家闺秀的气度,温婉和善,可对温非池的两个通房丫鬟却十分不满,进门不过半年,居然将一个通房打死,另一个卖去了烟花之地。

常氏大怒,指责江氏善妒。江氏却二话不说,拿了剪子就要往脖子上扎,声称,她管教通房不过是因为她们侍宠生骄,对主母不敬,婆母却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下来,她不能接受。

常氏这么骄横的人都被儿媳妇不要命的泼辣给镇住了,吓得脸煞白,一叠声的让江氏走。

黎氏训斥她身边的丫鬟:“个顶个都不长眼睛的吗?青天白日的居然将二奶奶摔成这样,要你们有什么用?明儿叫牙婆来,都发卖了……”

江氏连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有,只冷冷的看着架子床的承尘。

闻讯而来的常夫人穿着孔雀蓝织金纱夹袄,越发衬得脸色黯淡,她昂着头不满的道:“姐姐实在有心了,只是我西苑的事情还是让妹妹自己来处置就是了,不敢劳烦姐姐……”

黎氏冷笑道:“可知妹妹不是个擅长理事的,否则,好好的儿媳妇怎么就摔成这样了?”她跟常氏斗了一辈子,这会心里当然存了些幸灾乐祸的心思。

温非池神情淡漠的坐在椅子上,似乎床上躺着的女人跟他没有太大关系,反而对前来探望的贞娘笑笑,客气的道:“大嫂身子不便,站久了不好,还是坐下吧!”

贞娘告了罪坐在黎氏身边,看着府医为江氏包扎双腿。她注意到,从始至终,江氏疼的浑身战栗,额头都满是密布的汗珠,却没有发出一声□。

府医包扎后跟温非池道:“二少爷,二奶奶的伤处已经包好了,小可再为奶奶开个方子,让丫鬟给煎了,可以帮助消肿止痛,二奶奶毕竟年青,这腿养伤半年左右,也就差不多了,只是以后逢阴雨天,怕是要遭些罪了……”

温非池淡淡的点头:“嗯,麻烦先生了!”

黎氏见没什么大碍,留下几样药材,也和贞娘告辞了,常氏神色冷淡的说了句不送,竟连身子都没起。看架势是破罐子破摔,既然已经撕破了脸,也就无所谓做什么脸面了。

黎氏走后,常氏懒得看儿媳妇,只叮嘱了儿子几句,也扶着丫鬟的手走了。屋子里就剩下了温非池两口子。

江氏忽然睁开眼睛,看了看温非池,脸上忽然绽开了一个奇异的笑来:“成亲这么久,你还是第一次主动进我的屋子,把我腿弄断了,你开心吗?”她似乎并不因为自己的腿断了而痛苦,反而很开心。

温非池脸上仍然是淡漠的,甚至带了点慵懒和疲倦,他静静的扫了江氏一眼,绝美的脸上有了一丝嘲讽般的笑:“开心?谈不上,你知道,我很讨厌你,我也一直告诉你,只要你安分守己,不给我惹事,我就由得你,可你做的过了,让我觉得烦了,这次只是你的腿,下次可能就是你手,或者,你的命……”他的声音不大,语气也并不严厉,可就是带着一种森然的冷酷和无情,让人听着就觉得不寒而栗。

☆、260第一百一十一章

江氏挣扎着支撑起上身,一双秀丽的眼睛泛出了血丝,看上去有些骇人,她直勾勾的盯着温非池,似乎想吧他咬死吞到肚子里去,她怨毒的尖声道:“讨厌我?要我的命?你来啊?现在就要了我的命啊?不就是为了那个贱人吗?那个贱人有什么好?有什么好?你冲着她笑,还笑的那么开心?她死了,你就让我的腿折了,你怎么不杀了我给她陪葬啊?”

温非池眼睛眯了眯,眼神中的寒意更盛,他冷酷的看着妻子,半晌,才柔声细语的道:“贱人?茜玥是我妹妹,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她是贱人,那我是什么?你又是什么?我妹妹再不好,也轮不到你说,这话我早就跟你说过,你设局让宁肃郡王勾引他,想让父亲杀了她,可她姨娘舍了性命保住了她,你又雇人去家庙暗杀了她,江氏,如果不是现在还有用,我早就了结了你,不过你不用担心,你早晚会去向茜玥忏悔你的罪,再等等,别着急”他的语气越发的温和起来,声音也越发的轻柔,好像他是在安慰着江氏,她的病早晚会好的一样,可那话语中的怨毒和冷酷却让人心生寒意。

江氏绝望的看着他,忽然惨淡的笑了起来,她终于支撑不住身子,倒在了床上,侧身伏在床上,像一只濒临死亡苟延残喘的动物,良久,她才抬起头,一头乌黑顺滑的青丝凌乱的散在身后,她的眼睛有些充血,看上去血红血红的,十分吓人,她看着温非池之前坐着的地方,似乎没有意识到,温非池说完话就让人抬走了,那个地方此时空空的,事实上整个房间里也空空的,一个下人也没有,她只是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那个地方,神色恍惚,笑意缱绻:“你讨厌我?不,你说假话,你怎么可能讨厌我?你是喜欢我的,从我十三岁遇见你的时候,你就喜欢了我,是不是?我发誓,我一定要成为你的妻子,所以没有任何人可以挡我的路,二姐不行,四公主也不行,谁都不行!那些女人,那些下贱的女人怎么配得上你?你是神一般的男子啊,她们都只是下奴才而已,给你穿衣服都不配,我替你打发了她们,你高不高兴?”她忽然做出一副小女儿的娇态来,接着柔声细语道:“茜玥不过是个姨娘生的贱人,你和她那么好干什么呢?寤生,好人儿,凡是配不上你的,哪怕是你妹妹,我都要替你打发了的,我是你妻子嘛,你待我那样好,我也要一心对你好”

寤生是温非池的字,据说他是常夫人梦中所得,因此有这样的表字。

在这样空寂的屋子中,这样神思恍惚却笑得温存的女子一个人在唱念做打般的柔情蜜意,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诡异恐怖。

贞娘回到净语轩,蔷薇几个忙接出来,给贞娘解了衣衫换了家常藕荷色四合如意纹的小袄。已经八个月大的肚子看着十分臃肿,贞娘的腿和脚水肿的厉害,张嬷嬷说不碍事,很多妇人怀孕都会有些水肿,越是月份大,肿的越厉害,还说当年夫人怀二小姐的时候,腿肿的都透明了,什么鞋子都穿不下。虽然这样说,还是让曹嬷嬷日日煮了冬瓜排骨汤给贞娘排湿,叮嘱丫鬟每日将贞娘的脚垫到高处。

贞娘靠在石青色引枕上,腿下垫了杏色妆化荣软垫,手上拿了几页纸看了看,这是温栎恒寄回来的第三封家书。

温栎恒走了两个多月,书信来的很勤,他的书读的不好,字写的也不怎么样,语句只能勉强算通顺,用词文雅这事就不必指望了,大约因为不耐烦写字,他的字写的很大,其实满满四五篇也没有几句话,大多是说在前线挺好,已经跟鞑靼人打了三场仗了,他十分高兴,领着他的一百多个手下打了一场伏击战,杀了一百多个敌人,俘虏了三百多个,被俘虏的人当中有一个鞑靼著名的勇士,叫兀勒赤,是什么草原雄鹰,被俘虏后很不服气,强烈要求挑战大金的勇士,为了鼓舞士气,军中的一位将军同意了,可这个什么雄鹰还真是武艺不错,尤其是一身摔跤的功夫,很刁钻,力气也大,一口气被他摔倒了七八个人,温栎恒怒了,上去跟他比试,结果赢了,在军中赢得了很多士兵的支持。他还沮丧的提及自己想打先锋的,被父亲残忍的拒绝了,只让他负责打一些不起眼的小型战役,还一定要在火枪营的后面上,可火枪营上了之后基本也不剩什么敌人了,他表示很郁闷贞娘看着信,想到温栎恒此时一定孩子气一般的抱怨,嘴角就不自觉的向上翘了起来,眼睛中的笑意挡也挡不住。

在炕桌旁做针线的忍冬和素景就笑了起来。

“大少爷的信定是写到咱们少奶奶的心坎上去了,要不怎么咱们少奶奶一瞧就笑呢”

贞娘瞥了忍冬一眼,笑道:“就你是个鬼灵精!”

素景笑道:“奶奶,这双鞋做的差不多了,你来试试,您若穿的了,我就将鞋帮和鞋底合上了。”贞娘的脚肿的厉害,原先的鞋根本穿不了,素景和柳儿是丫鬟中针线最好的,两个人日夜赶工,给贞娘做了几双软底绣花鞋出来。

贞娘看了看那鞋帮,是大红的绒面,上面绣了鹦鹉衔桃,鞋帮上还绣了精致的折枝莲花纹,遂笑道:“哪里用的着这么精致的绣工”

素景将鞋底和鞋面套在贞娘的脚上试了试,觉得大小肥瘦都合适,才拿回来笑道:“也算不上有多精致,您没瞧见柳儿姐姐的那双,用的是缎子面,绣的是百福字,都是同色的线,看上去若隐若现的,那才叫好看呢!”

绣春捧了一盘子点心进来,听见就笑道:“那双鞋我也见了,可、真是好功夫,奶奶尝尝,这是崔嬷嬷新作的鹅油松瓤卷,正热着,您如今不怎么爱吃甜腻的,这个没放太多糖,吃着不腻!”

贞娘拿了一块尝了,觉得满口绵软鲜香,很喜欢,又吃了一块,才道:“你如今也是三个月的身孕了,不是让你在家歇着吗,还派了个小丫头给你,怎么又来了?”素景和蔷薇就看了绣春一眼,心里很是羡慕,这绣春看上去不过是清秀而已,怎么命就那么好?嫁了个秀才,除了奴藉不说,在府里是少奶奶跟前一等一的人,丈夫跟着少爷跟前做幕僚,将来有寸功也能混个一官半职,绣春就是有身份的主母了。

跟着大奶奶来的这四个丫鬟,据说都是陪嫁,在娘家就伺候大奶奶的,跟大奶奶十分亲昵。绣春有了身孕,大奶奶不放心让她自己在家,特意送了个粗使丫鬟过去伺候绣春。满院子的仆妇丫鬟都羡慕的直咂舌,说没见过这么得主子意的丫鬟。也有好事者偷偷在黎氏面前挑拨,可黎氏能说什么?儿媳妇自个掏钱养着满院子的丫鬟,人家自个的银子自己说的算,再说了,那绣春的丈夫此刻在自己丈夫儿子身边办事,媳妇一个人在家,多一些照顾也是为了给绣春体面,将来杜铭鹤回来只有无限感激的份,这样的人情不送白不送。

那些闲话黎氏只当没听见,还特意赏了绣春一匹松江三梭布,说让她留着给孩子做小衣衫用。

绣春给贞娘见了礼,贞娘让她上炕做着,绣春笑嘻嘻的告了罪,依着炕沿坐下了。

一面絮絮的跟贞娘说起话来:“我在家里哪里耐得住,整日在床上歪着腻歪的要命,还不如进来伺候奶奶呢,我听说咱们太太要到了,想着问问少奶奶,太太是住到咱们这里还是住到老宅子去?要不要我带人去打扫打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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