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祝妈妈目光如炬,瞧了瞧他二人的模样,心里便有一喜,看来三爷是千年铁树要开花,难得!可喜可贺。
祝妈妈手脚麻利,一炷香的功夫,一顿晚饭已摆在案上。是两个人的分量,顾承实在没什么胃口,只将筷子递给沈寰,“吃罢,吃完了好早点休息。”
沈寰扫了扫桌上的菜,放下了筷子,“你们家,平常就吃这个?”
乳饼,芝麻酥,酱瓜条配上白米粥,顶鲜亮的一桌饭菜。
顾承叹了叹,“凑合一顿,你想吃什么,明儿我给你买回来。”
她轻声一笑,拿起汤匙,喝了两口粥。两口过后,放下了手中物事。
顾承没办法,只好温声相劝,“是不合胃口?你说想吃什么,我让她们再做。”
沈寰摇了摇头,“我就尝个味儿,反正也不饿。”抬头看了看窗外,忽然一笑,“也不知我爹这会儿吃饭了没,我娘,是永远都吃不着了。”
她明明是笑着的,却让人看得想哭,顾承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低下头不言声。
半晌,见她抿了抿两鬓,之后把手摊在了膝头,“你赎我,花了多少钱?”
他不知道她还惦记这个,似乎不是一个千金小姐该关注的事,想了想,还是没能编出瞎话,“三百两。”
沈寰是真的笑了,像是暗夜中盛放出一朵优昙,“原来我值这个数。”
是嫌多还是嫌少?顾承不敢问,想着她刚才绽放的笑容,比想着那三百两银子还令他难过。
“灶上的事我不会,洒扫也没做过,女红学过但针脚粗,绣娘说我没天分,她不知道,其实我是故意的。”她笑着看他,“这些我都可以学,做得不会比你家小丫头差。往后月钱不用给,多早晚还完那三百两,咱们两清,你放我走。”
顾承慌了一慌,“不是,你……你想差了。”他急忙解释,“我不是买了你,也不是让你来我家做丫头的,没有那个意思。”
她收了笑,“我虽落难,可也不给人做妾,这事没得商量。”
他更慌了,脸上越来越烫,“那也不会,绝对……绝对不会。”
她不理会他的窘态,上下打量起来,“你这岁数,养童养媳,有点晚了罢?”
顾承抚着额头,只觉得手碰到的地方铮铮地疼,“不用还钱,算我白养你的,就当是,我欠你的人情。”
她记得那天掉在地上的钱袋子,顶破天里头也就二十两银子,为二十两,花了三百两,还不必还,这不符合常理,透着诡异。
“顾爷是做什么的,还没请教?”她改了称呼,却也没让人觉得有多少客气。
这是个逃不过去的问题,顾承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我是,北镇抚司的……”
她脸上当真变了颜色,好像看仇人似的,看了半日,又平静下来,“那天没瞧见你啊?”
顾承点头,“我是管粮秣的,寻常差事轮不上我。”说完想起不对,莫名惊诧,“你能记住那天,所有人?”
她淡淡笑着,“仇人嘛,总得记住面孔,省得日后冤杀了好人。”这话从一个比花儿都鲜嫩的姑娘嘴里说出来,真可谓毛骨悚然。
顾承安慰自己,她不过是逞口舌快意,一个小女孩还能当真寻仇去?他好好待她,过几年舒心日子,从前的仇怨也就淡了,这世上没有时间打磨不散的情感。
看着她安静摊在膝头上的手,顾承觉得该给她些独处的空间,她会有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去西屋看看,收拾好了,再来叫你。”他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管粮秣,俸禄也不多,哪儿来的三百两?”她问得清清楚楚,“贪污来的钱粮?”
顾承庆幸自己背对着她,他瞧不见她的轻视怀疑,她也瞧不见他的尴尬羞愤,“不是。”
明明该掷地有声的一句话,教他愣是说得缺了底气。可惜她不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或许知道,所以故意为之,“那更奇了,该不会是用,你同僚孝敬你的贪污之物?或者干脆是拿,我们家的东西?”
阴暗角落里倏地落下一道黑影,砸在他脸上,砸得他满面赤红,满眼金星。
身体的反应先于语言,再他还思忖该如何回答时,他的手已然拽开房门,他便已一种夺门而逃的姿态回应了她的质问。
☆、第6章 音信
该问的事得问,该见的人也得见。家里突然多出一位来,顾承须得和母亲徐氏交代清楚。
原本带着十二分的忐忑,又不好叮嘱太过,他陪着小心将沈寰带到徐氏面前。不料沈寰举止进退有度,十足是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做派,对徐氏恭谨有礼,言谈间还透着些许关切——那是之前顾承在她身上感受不到的热度。
徐氏久在病榻缠绵,鲜少出得门户,对外头的天地已有些陌生,加之出身有限,眼力自然也有限,饶是如此却也觉出沈寰非比一般。
拜见完毕,母子俩关起门来,私下说话儿。徐氏仍存疑虑,“承哥儿,她真是你那个同年,叫什么沈湛的妹子?你说他是顺天府人?哥哥没了,连个亲戚都没剩下?”
顾承头一回在母亲跟前儿撒谎,还是弥天大谎,自觉难以启齿,抿着嘴点了点头,权当是答复。
徐氏长叹,“可怜呐,多水灵的一个闺女,我瞧着不像是小户人家出来的……你预备怎么着,就这么养在家里了?”
顾承点点头,“托付给我,我就帮忙照看着。等她大些,再为她寻个可靠的人。”
徐氏突然咳嗽起来,帕子捂住口,边喘边道,“怕不方便罢?你还没成家呢……她哥哥,当日就这么和你说的?没说……没说别的?”好容易止了咳,呷了一口茶,“我是虑到,将来还得为她置办嫁妆,白养了这些年,咱们家未必落好。”
顾承吃惊的看着母亲,“娘,这话什么意思?”
徐氏的眼神透出恨铁不成钢,“过了年,她不是十三了么?也不算小了,你就没想过……模样是真好,言谈也爽利,家世虽差些,日后给你做个小,我看还是使得的。”
顾承神色一凛,“您想多了,绝没这个可能。她是个孤女,我心甘情愿照顾,拿她当亲妹子一样照顾,您方才不是也认了她做闺女?我要是存了别的心思,就是趁火打劫,趁人之危,我不能做这样的事。”
他没这么激动过,额上的青筋都显了出来,徐氏急忙摆手,“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娘都依你。唉,现如今你们小辈的事儿,我也瞧不清楚,索性撩开手不管了罢。”
顾承表了态,家里人不再拿这事做文章,一句玩笑也不开。沈寰便在西屋里安静过起日子,一身孝服,头簪白花,腰身挺立,脖颈修长,比寻常人穿姹紫嫣红更具风致。有时俏生生往院中一立,极自然的接过含香手里扫帚,不像是没干过的,倒像是比含香还要精心几分。
旁人不晓得,祝妈妈和含香两个已被她迷得晕头转向,也就忽略了,她脸上时常泛起的冷冷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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