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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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走下下凤舆,

还没踏上宣室殿外围的汉白玉石阶,馆陶翁主就感到情况有异。

虽说侍卫、郎官、内侍、官吏各色人等都衣冠俨俨,呆在自己该在的位置上,然而,殿宇周围的氛围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

一条人影从两间偏殿间窜出来,‘扑通’一声跪在馆陶翁主面前:“翁主,翁主救命呀……呀呀……”

从长乐宫跟随来的端木女等宫娥一阵骚动。看清一身中级内官服饰男子的面容,馆陶翁主有些吃惊地问:“庞林?汝何故于此?”

不怪阿娇翁主吃惊,在长公主女儿的印象中这个姓庞的宦官一直属于冷静过分的类型,如此失态,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翁主,翁主,救救吾义父吧!”庞内官急急地说着:“上……欲逐义父出宫闱!”

“义父?”类似求情遇到多了,娇娇翁主是相当的不重视,还分神去眺望宣室殿的东厢——东厢殿的窗门或紧闭或虚掩。冬日的阳光照在廊下执戈汉军的盔甲上,发出冷飕飕的银光。

“吾义父,”觉察到贵女的漫不经心,庞林加重语气:“……吕中也。”

“吕内?”到这时,阿娇才认真起来。吕中是祖母窦太后身边的老人了,曾任长乐宫将行,可以说是看着娇娇翁主长大的,再熟悉不过。

‘奇怪,皇帝舅舅以往对祖母的人十分客气的。今天是怎么啦?’馆陶翁主叫庞内官起身,好好说说是怎么回事。

事情其实一点也不复杂。‘杨公主不幸病逝’虽经窦太后吩咐保密,皇帝陛下还是通过进宫叙旧的宗正无意间得知了。天子的情绪一落千丈,窝在室内闷着,并将所有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出来。

而吕老内官不知怎的,竟贸贸然入内,打扰了大汉皇帝的哀思;被骂了个臭头不算,更是被训斥‘老迈昏聩,可以滚回老家了’。

‘杨公主竟没能熬过去?原以为她那么年轻,多养养就能痊愈呢!’阿娇翁主蹙紧眉头,长长叹息;

接着,困惑地看庞林——只是遣走,又不是处死。干吗虚张声势,口口声声喊救命啊?!

“翁主,翁主……”庞林却唯恐陈贵女不当回事,百般哀告,千种求恳——吕义父童年入宫,兢兢业业四十年,若最后落得个如此不光彩的被逐,必定想不开,今晚就能自尽咯。

“知矣,知矣!”

略感不耐地摆摆手,娇娇翁主边步上台阶,边问门旁候命的寺人:“上……何在?”

小黄门躬身,回道:“禀翁主,书阁。”

阿娇点点头,转向东厢后的书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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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阁内,

静静的,

象凝固了一样。

两排近二十扇窗户全关着。高高的行障将光线分割得支离破碎,为本就谈不上通透的采光雪上加霜。

墙角和壁下高高低低数十件灯烛没一盏是亮着的,光线暗淡得让人仅仅能分辨哪儿是家具,哪儿是通道——馆陶翁主如果不是自幼在这座书阁跑进跑出的,一定会被绊到。

轻捷的步子绕过云母屏风和排排书架,走到鹿王形宫灯。火折打开,点燃枝枝杈杈的鹿角上支支蜜烛。

宫室,一点点变得明亮。

“谁?”依然昏暗的另一侧传出天子冷肃沉郁的责问——他不是下令不让人进来了?谁那么大胆,胆敢违抗圣命?

仿佛一点儿都没听出皇帝问话中的威胁,软软糯糯的回答轻柔流畅:“阿大,娇娇啦!”

说话间,

上下共附带了二十多只油盏的蟠龙水晶灯也被点燃了——书阁,顿时大亮。

天子伟岸的身影在长案后突显出来。发上长冠端正,颈前领口齐整,看上去和平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有亲近熟悉的人才能发现:天子的眉宇间,不知何时已染上浓浓的落寞。

“阿……大……”阿娇心底一紧;

放下手中的火折,快步去到屏风之后,从保温箱内取出热饮,用青玉杯盛了,端到皇帝面前。

夔纹青玉杯放上御案,忽然想起少放了一样,

娇娇翁主连忙请阿大先等等,忙忙地跑到自家专用画案前,打开柜门,拿出蜜罐和小勺。

小小的陶罐,外壁用彩釉烧满了桃花。塞罐口的是一大块红玛瑙,雕成只曲颈张翅的朱雀。阿娇翁主捏着朱雀翅膀拔开罐子,甜美芬芳的蜂蜜香气立刻散发开来。

舀一勺子出来。

蜂蜜在诸多宫灯的映照下,呈现出迷人的带金缕的琥珀色。

金勺倾斜……

浓稠的液体汇成一条线,缓缓地、缓缓地又回到桃花罐中。刚沾上一层琥珀色的黄金勺深入青白玉杯,在热饮中搅拌搅拌;离开饮料时,已全面恢复了原本金灿灿的光彩。

见侄女为调一杯合自己口味的饮品忙忙碌碌,大汉天子眼中的郁色在一点点、一点点地淡去……

杯子举到近前,小心地闻闻。

感到满意了,娇娇翁主双手将玉杯呈献到皇帝舅舅面前:“阿大……”

大汉的皇帝扯了扯嘴角,接过杯子,举到唇边呷一口。

丝绸般柔滑的口感中带着股似有若无的香馨,丝丝缕缕,萦绕在齿间,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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