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2)
“从兄,多饮……伤身呀!”王主姱一面委委婉婉地软语相劝,一面直截了当地大骂曲周侯郦寄——哪有这样灌客人的?无耻老家伙,是不是存心的?伤了身子看他凭什么赔?!
“非、非曲周侯,”陈须纠正:“乃……曲逆侯何。”
“曲逆侯?陈何?”姱王主还真是没想到——前头不是说,赴的是曲周侯家的宴会吗?
“会……曲逆侯何。何屡屡请酒……”说着说着,堂邑太子半起身,去拖放在边上的三只木匣。
叠放的匣子太重,陈须费老大劲才勉勉强强拉动一点点。
此时侍女宦官已被先一步打发出去了,偌大的厅堂中只留下小夫妻俩,陈须看看左右无外人,干脆坐到盒子前,拿起上面最小的彩绘漆盒交给姱表妹:“阿姱……”
揭开匣盖,大红厚绸底上放了两方玉佩,女子舞袖飘飘的造型,动态十足,令人眼前一亮。梁王女只对着宫灯看一眼,就鉴别出这两块都是杂质很少水头颇佳的上等美玉;不说稀世珍宝,至少也算上十分难得。
见佩玉入了表妹的眼,太子须接着又打开中间那只长方体木盒,愉快地说道:“此……百金也。舞人玉、百金,皆曲逆侯所赠。”
王主姱疑惑:“曲逆侯?因之何?”
“嗯,”不等妻子问完,馆陶长公主的长子又拍拍最底下那只最大的匣子,笑眯眯:“其中者,足三百金。为曲周侯寄所赠。”
‘重金相请,不可能是小事!’梁王刘武的嫡长女凝眸,直捣核心问题:“从兄,所为……何来?”
感到有些吃力,陈须干脆趴靠在装黄金的盒上,悠悠然晃一晃食指:“爱妻……猜?”
王主姱挑挑眉,脑子里将近期发生的重大国事宫廷事排一遍,然后逐一否定:‘咦?最近也没什么大事啊!’
‘而且,就算有,夫君没实职,也帮不上忙啊!’倏尔,灵机一动,梁王女试探性地问一句:“公主?”
“吾妻……慧矣!”陈须莞尔,击掌赞:“然,然!公主!”
天子的女儿们,又有一批进入适婚或议婚年龄。尤其这回的待嫁名单还包括了内史、平度、阳信这三个——大汉的诸多侯门,已开始动作了!
梁王主姱明白了,但也锁起了眉头。
“从兄,大伯天子也,天下之共主。公主下降,今上自决之……” 紧依丈夫坐了,刘姱柔柔地劝说——总之,这钱不好拿,也没必要拿。公主们嫁谁由皇帝决定,旁人干预不了;答应后如果办不成,反而有损颜面;再说了,家里也不缺钱。
“吾知矣,知矣!”陈须揽过姱表妹的细腰,在妻子耳边轻轻笑:“然曲逆曲周二侯言明,所求者仅阿母前稍作美言,不求……‘必’果。”
‘只为让夫君在姑姑面前说几句好话,就送这么多?’即便是生于富贵长于富贵的梁王爱女,此刻也不禁咋舌了:‘两位彻侯好大的手笔!这两家太富了!’
“郦商、陈平之后呀!”陈须无奈地摇摇头,自叹不如加感叹——陈郦两家侯门的祖上都曾权柄在握风光一时,封户数目在大汉侯爵中是最多的;相比之下,堂邑侯家的底子就薄弱多了。
感慨完,堂采邑太子一抬头,忽然发现妻子神色不对!
梁王主若有所思,目光中含着沉沉的冷郁,
“阿姱?”陈须叫一声。
王主姱,听而不闻。
堂邑太子收紧手臂,加大声量再问一遍:“阿姱,阿姱?!”
“嗯?”刘姱如梦初醒:“从兄……”
陈须好生奇怪,低头追问:“阿姱,何所思?”
刘姱依旧锁着眉,幽幽说道:“姱思……赵夫人。”
“赵夫人?”堂邑太子一头雾水。
‘不记得是谁?!这才多久啊……真应了那句话,人走茶凉!’长长的叹息,梁王女感伤地提醒自家夫婿:“赵夫人,先曲逆侯夫人,陈何结发之妻。”
“赵夫人系出名门,贤淑柔雅,”回想着记忆中那位总带羞涩笑容的温柔美人,梁王女眉宇间愈加黯然:“事夫君,孝翁姑,敬寡嫂……”
“……怜夫兄之遗孤……世人多赞誉。”说道这儿,刘跨深深盯了丈夫一眼,无声地抱怨——陈何原配夫人的贤惠,表兄当初也亲口赞过。到如今竟忘得干干净净?!
经此提醒,陈须摸摸下巴,也有些不好意思——他的确称赞过赵夫人,不止他,很多贵族都赞扬过。
陈何并不是嫡长子,按理与爵位无缘;只是在其兄曲逆太子早逝后,才捡了这个大漏。
弟弟替代兄长继承了侯门,曲逆侯家族内部就有了隐忧。尤其是原太子留下的妻儿,该如何对待如何相处,便成了人见人头痛的大难题。
万幸新主母赵夫人年纪虽轻,行事却极为精细,非但将孤儿寡母照顾得妥妥帖帖,还将曲逆侯封邑官邸都料理得井井有条和和气气——也不知花了多少心血。
‘也是,谈论人家丈夫半天,却将这位赵夫人彻底忘掉了;即使赵氏已于年前病逝,但……哎?年前?’对上妻子沉静的眸子,做丈夫的似有所悟:‘年前?到现在多久了?’
‘赵夫人何时殁的?呃,记不得了。难道曲逆侯……应该不会吧?’陈太子小心地向妻子求证:“赵夫人之离世,迄今……阿姱?”
心有灵犀的梁王主伸出四根手指,不屑地撇嘴:“四月,尚差……四月……未满!”
“陈、何!”陈须朝天翻个白眼——没想到这家伙还真做得出来?!就不能再等四个月吗?皇帝舅舅那么多女儿,又不会一下子都嫁掉。
到底事不关己,堂邑太子即便认为曲逆侯操之过急、有薄情之嫌,却也不想浪费精力在这些人家的家务事上。陈须现在最关心的就是与妻子快点把黄金美玉入账收好,然后回卧室舒舒服服睡一觉。
搂一把发现抱空,陈须匪夷所思惊问:“阿姱,何如?”
刘姱避开丈夫伸过来的胳膊,别过身,一语不发。
良久,梁王女才语带哽咽地念道::“可怜……赵夫人无子……”
“嗯……曲逆侯膝下无嫡子。”陈须说完,在心里头补了一句:‘因此才敢向皇家求婚啊!有嫡男的话,陈何连参选的资格都没有!难道让公主生的儿子在嫡长兄手下讨生活?’
“赵氏西归,其所遗之女……二小娘子……”刘姱的眸中渐渐泛起水光:“以稚幼之龄失恃……生父不义,侯门似海,孤弱无依……”
“阿姱!”陈须惊叫着扑过来——此时,他就是再迟钝也明白他的阿姱纠结于何处了。
“迄帝女下降,赵夫人之二女何以自处?公主得嗣男之后……”伏在丈夫肩头,梁王主泪珠儿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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