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云夫人有心,我还以为这茶失传了,没想到会在云夫人那看见。”卿云不忘夸奖云夫人一句。
旁边有爱说笑的夫人立刻笑道:“云夫人到底见外,这么好的茶不拿出来,自己吃独食,还说有心呢。”
云夫人也笑着解释道:“哪里,我是根本不认得,不过是当新茶弄来的,要知道这么好,早奉给娘娘了,哪里敢自己留着。”
其实因为风言风语的缘故,老太妃一直有点不待见云夫人,今日高兴起来,事又凑巧,也就道:“到底是你有巧心,不然就是知道,也没处寻去。
既然是你寻来的,我也少不得问你要些,带回庙里供佛去,我前些日还说,正缺一味好茶来供佛呢。”
“娘娘怎么光要东西,不赏东西的。”立刻有夫人凑趣开玩笑道:“不行,谁不知道娘娘身边的东西都是极好的,云夫人再巧,巧不过娘娘,娘娘随便赏件什么,都是好的。”
夫人们都起哄说要赏,老太妃还真赏了云夫人一对镯子,说是原本要送给丽妃娘娘的,正巧云夫人肤色白,衬金色,就给她了。
一阵热闹完,台上的戏也差不多了,老太妃也准备要走了。口上说着要回云崖寺里去。
老太妃虽然有子,却在封地,按宫规,像她这样的太妃们,要么在宫中养老,要么在守陵,只有她能在宫外自由自在的。
也是官家感激她的养育之恩,找了个理由,说是为已故的太后娘娘祈福,建了个云崖寺,又让老太妃住在寺里,名义上是修行,其实也可以出来京中走动,过的是极尊贵极优渥的日子。
但走动完之后,还是要回云崖寺的。
老太妃今日特别不舍,戏还没散场,就有点依依惜别起来,卿云也特别依恋她,坐在绣墩上,头靠在老太妃身上,给她剥枇杷,老太妃摸着她的头发,道:“卿云真是好孩子,要依我的意思,能天天陪着我就好了。”
“我就天天陪着娘娘。”卿云笑道。
“那我把你带回我家去,让你娘在家着急。”老太妃说笑道。
“娘娘愿意,我就跟娘娘去。
我娘要知道我跟娘娘去了,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着急。”
老太妃顿时笑了。
“我那可是住在寺里,是要吃斋的。”她吓唬卿云:“寺里可黑了,又安静,哪是你这样的年轻小姐住得的。”
“娘娘都能吃斋,我难道不能吃?”卿云说话又贴心又顺耳:“虽然我们年轻人被惯坏了些,但供佛还是诚心的。”
老太妃其实也想带她去,但想想还是算了,道:“不好,寺里苦得很,上去都要坐轿子,几天下不来的,一个生人没有,不好玩,又冷,带你去吃苦,让你娘知道了,骂我。”
“娘才不会呢,她常说,娘娘是贵人,宫廷里的规矩是最正的,让我多学学娘娘的行事,学到一丝都受用无穷呢。
要能伴着娘娘,受娘娘几天教导,她一定开心得不得了。”
这话说的老太妃心头熨帖,真就准备带卿云回去,让人准备轿子。
卿云也自去准备,刚穿过回廊,就看见云夫人在那里,笑眯眯看着自己。
“你还真准备跟老太妃上寺里去?”她审问卿云:“你这丫头,花费那么大功夫,讲个茶的故事,是为什么?”
卿云只是八风不动。
“茶是极好的东西,平心静气,养人心性的。江南规矩,拜师也是要敬茶的。
云姨上午跟我说了那一番话,我很受教,常说一字也是师,我在小阁子里也给云姨留了一碗茶,多谢云姨教我做人的道理,请云姨恕我往日无礼吧。”
她看似好性子,其实心中自有一套规矩,又轻易不露风声,云夫人也没有办法,只能回去阁子中,果然案上放着一碗茶,琥珀色茶汤,下面还放着个小暖炉,泡的是芝麻姜片等物,是江南的焙茶,隔火慢焙,正要这时候才出味道。
她这样细心,处处周到,又怎能怪得了老太妃喜欢她。
但老太妃还是不太想带她上山去,主要庙中日子实在无聊,卿云再懂事,总是闺阁小姐,大好青春,又要成婚了,到庙里去听起来也不好。
所以临到上轿,她还给卿云反悔的机会呢,笑道:“还是算了,今日也晚了,等你成了婚,再到寺里来玩也是一样的。”
“娘娘怎么好反悔,”卿云立刻嗔道:“原来娘娘刚才说舍不得我,都是骗我的,我要陪娘娘,娘娘还不愿意呢。”
“傻孩子,哪有不愿意的。”老太妃吓她道:“这一上去可得住七天,你中途后悔,可没有轿子送你下来的。”
其实她也是吓卿云,哪里会没有轿子呢,不过是怕她到底是年轻女孩子,经不住上面无聊,提前想下来,到时候反而失望。
“我陪娘娘诚心供佛,哪里会后悔,娘娘放心吧,我已经遣人告诉我娘了,我娘都巴不得跟去呢。”
“那可不行。娄二奶奶没牌打,哪里坐得住。”
老太妃笑着说了一句,见卿云真要去,也只好道:“你上轿来吧。
城中还可以陪我坐坐,等到了山下,山路狭窄,一人只一顶轿子,两边都是黑魆魆的山,可不要害怕。”
“娘娘放心,我一定不怕。”
卿云真就随着老太妃上了万安寺,老太妃还想让人去预备她的衣裳用具,卿云只说一切从简,娘娘金尊玉贵,都能在山上生活,自己没这么轻狂,和嬷嬷们用一样的东西就行了。
老太妃见她这样朴素,自然更加欢喜,找出些自己从宫闱里带出来的东西,和年轻时的衣裳给她,当夜卿云就在山上安歇不提。
倒是娄二奶奶那边,本来就找凌霜找得人仰马翻,听见这消息,更是吓了一跳,偏偏是个嬷嬷来传话,还得先奉茶陪着聊了半天,再审问跟出去的下人是怎么回事。
“夫人放心,大小姐向来稳重,她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黄娘子劝道。
“我当然知道她稳重,但这孩子性格有时候太隐忍了点,吃了苦也不吭声的。”娄二奶奶道:“老太妃固然是贵人,但咱们家几个都算订了亲了,她自己更是马上要成婚了,把老太妃敷衍得再好,也不过是得几句夸奖,赏点东西罢了。
那山上又偏僻又苦寒,住几天多辛苦,何苦来哉,一定是老太妃喜欢她得紧,她老实,不忍心拂老太妃的意思,就跟着去了。
这孩子就是这点傻,事事把别人放在自己前面,听说昨晚还被娴月骂了呢。
娴月那丫头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样的节骨眼上,还住在贺家不回来,真是要气死我了。”
娄二奶奶越说越气,黄娘子都劝不住,正在解劝的时候,外面忽然跑进来一个小厮,不是别人,正是娴月的小厮阿九。
娄二奶奶虽然说娴月,也知道她有手段,见阿九手上拿着个文书,就知道是娴月找来的,多半是通过捕雀处那边找到的凌霜的消息,顿时也不管教训小厮乱闯了,上去一把就薅了过来,展开一看,原来是某处驿站的文书,大概是盘查往来人员时,凌霜在上面签了个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