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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一夜听春雨 第51节(第2 / 2页)

好在贺云章也没说什么,他只是抬头去看天空,原来他们正站在院中的桐花树下,山间常有这样的妖风,不知从何而起,吹得满树桐花打着转坠落,如同下了一场紫雨。桃染还在木台子上,也被吹得惊呼一声。

她也锦衣外罩着绡衣,风吹得女孩子立足不稳,还带着灰尘落叶,迎面而来。

好在娴月并未被吹一脸灰尘,风刚起来,贺云章就展开了斗篷,替她挡住了这阵风。

探花郎身上有好闻的草木香味,也许是梅花,他的气质也让人想起冰雪中的白梅花。

这接触转瞬即逝,根本让人来不及反应,风停得快,贺云章的心腹来得更快。

“爷,宫里在催了。”他只匆匆禀报了这一句。

贺云章回头看了他一眼。

“知道了,说我就去。”

他收回手去,仍然是沉稳而冷漠的小贺大人,来去匆匆,实在是宫里催得急,心腹已经把马牵到院门口来,他翻身上马,明明是文官出身,骑马却也这样利落。

系马高楼垂柳边,是诗里的游侠少年,然而小贺大人要去做的,是鹰犬做的事。

他的马通体墨黑,显然也随他在暗夜里匆匆奔驰过许多年。

“对了。”他眼看要走,却勒住马头,又看了娴月一眼。

娴月只当他是要说点正事,但贺大人却笑了。

这是娴月第一次见他笑,探花郎生得清冷俊美,如同冬日的薄冰,这一笑却如同冰雪消融,让人窥见贺令书当年满朝仰慕的风采。

“我找过了,那块石头不在竹林里。”他淡淡道:“兴许被山洪冲走了吧。”

除了娴月,就是满京城的人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而满京城的人也无法理解娴月的震惊。

那天桃花宴的最后一场宴席,云夫人只请了最亲近的子侄和晚辈,桃花铺满山涧水面,被水冲得飘荡东西,那景象如同梦境。

云夫人说她年轻时曾经和她丈夫在此游玩,涧边的石头上镌着浣花两字,是她所题。

而贺南祯的父亲,已故的先安远侯爷,则在竹林中题有一块“停笔”的石头。

为陪她浣花,所以停笔。

这是千金买一笑的故事,可惜写下这两字的人早已不在人间,年年岁岁花相似,娴月从来只喜欢相聚,厌恶离别,那天却忽然起了个执念,一定要在林中找到那写着停笔两字的石头。

所以她才会带着桃染在林中一遍遍寻找,最后撞见张敬程。

桃染大概都以为她是故意撞见张敬程。

没人知道她在找那块石头。

除了贺云章。

因为他也在找。

不然他不会撞见娴月林中教子,才说出这句“我知道我是落了榜的探花郎。”

多诛心,桃花年年在开,这时光从来不为任何人停留,曾经那样浓烈的爱意,最终也被时间的洪流冲散,世上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朱颜辞镜花辞树,最是人间留不住,但他也和她一样,偏要找到那块石头。

第54章 厌倦

娴月的细微变化,云夫人是第一个发现的。

桐花宴回来,她身上忽然多了股厌倦的懒意,云夫人也知道桐花宴上手帕的事,以为她是对张敬程厌烦了,但仔细看下来,又并不是。

娴月最近倒像是把花信宴放下来了似的,天天研究首饰簪环,大概是发现自己戴什么,京中女孩都跟着学,不想把这个钱给外人赚了。横竖她家自有首饰铺子,天天在云姨家研究。

云姨家的丫鬟都成了她的得力助手,个个为她的创意添砖加瓦。

云夫人去叫吃饭,看见琉璃阁里摆满了各色花草,娄娴月在里面描图描得手上都染了色,顿时笑了。

“怎么忽然这么勤奋了?”她逗娴月:“难道小张大人终于开窍了。”

“他?天生没有窍,怎么开?”娴月把正染藤黄色的笔停下来,道:“总要我教,不是什么好事。”

“这话怎么说呢?”云夫人故意问道。

娴月在桃染端过来的水里洗手,云夫人接过丫鬟手里的手巾,给她擦干,娴月向来体弱,一年四季手都是冰凉的。接过丫鬟手里的参茶,喝了一口,才道:“每个人心里都是有一杆秤,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就好像张敬程,他觉得抛头露面是错,惹人议论是错,就算强行扭转过来,也不过是因为喜欢我,不计较了。是‘为了我而做的事’,不是发自内心这样觉得。

我为什么要平白无故欠他这个情,有天他不愿意付出了呢?有天他觉得自己付出得够多了呢?终究不如天生和我一个观念的。”

张大人被她训得唯唯诺诺,原本最端正古板的榜眼郎,愿意信她那一套,换了别的女孩子一定感动了。但娴月恰恰相反。

她了解人性。

云夫人显然也是知道的,只是要让她自己说出来罢了,听了就道:“不过京中这些男子里,小张大人这样,已经是难得了,你说的那种哪里有呢?”

“姨夫不是吗?”娴月立刻反问道。

云夫人愣了一下,真有趣,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提到先安远侯,她的神色总是带着点女孩子般的情态,其实娴月想找的也不过是这个,能让她在十年二十年后,只要想到他的名字,就会露出小儿女情态的人。

“他当然是……”云夫人有点怅然地道,但很快又笑了,道:“总之你也别把敬程说得太死了,好歹榜眼呢,学什么学不会,慢慢教就是了。”

“是啊,他学什么学不会?

偏偏一直不知道我要什么,这根本不是笨,就是不上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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