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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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道长眉毛眼睛乱颤,压抑着满腹衷言不知该怎么说,碗里的晏寒江却忽然扔下鱼肉,在尾巴上擦了擦手,抬起眼看向释念,淡淡道:“大师既然与那吸血鬼有情了,又怎么想起呼救的呢?”

有情……有情?有情!!!!

邵道长在脑子里反复嚼了几遍,才想通了晏寒江在说什么,目光一寸寸抬起落到大师脸上,看到了他泛红的面颊、清澈的眼睛,里面盛着他再熟悉不过的脉脉水光。

释念脸色红得要滴血,声音倒还平稳,颂了声佛号,缓缓道:“贫僧实在无颜面对两位,可是孽缘既起,也由不得我自主。本来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生活,谁知塞伦公爵对我用情日深,不想让我老死在他面前,要把我也变成吸血鬼。”

邵宗严气得几乎笑起来:“他若对你有半点情份,昨晚就不会在那么多人面前折辱你,大师是上他的当了!贫道见过这种人多了,他不过是贪恋你……咳,大师能斩断这段孽缘就好。”

释念苦笑一声,长长的睫毛垂下去,遮住了眼里的痛苦:“毕竟是鬼怪,不像人类那样周全。他们吸血鬼因为力大寿长,一向把人类视为奴仆的。他私底下待我还好,只是在那些同类面前要顾及规矩,必定要加倍做出高傲冷酷、肆意践踏人类的样子。”

“他如何对我并不要紧,本来我也不想向你们求助,可他要给我初拥,把我变成唯他之命是从的吸血鬼,我实在没办法了。虽然堕入尘缘不得解脱,可我心中仍愿做人,不愿做鬼,是以不得不救助游戏方,救我逃离此地。”

他那张慈悲清正的脸上染满了令人疯狂的艳色,眼中含着愧疚和不舍,人却坚定地站在那里,纵然有再多情丝纠葛也绝不动摇。

邵宗严本来有许多话想劝他,可是听了他这段经历,见识了他的心志之后,反倒无话可说了,只叹了一声,向他许诺道:“我必定将大师平安送回家乡,不知大师可是从我出身的……”

他还真没查过自己出身的世界,回头望了晏寒江一眼,小人鱼便代他回答:“是叫昭实小世界。”

大师脸上热度稍微褪了一些,双掌合什作礼:“多谢道长。我出身固缘小世界,并非道长同乡,日后若有机缘,我也愿到那里拜访道长。”

礼罢起身后又忍不住说了一句:“我已是破戒之身,再破多少戒也是一样,道长不必再如这般费心耗力,特地为我准备素食了。”

第44章 第四次救援

邵宗严匆匆收拾了剩菜,压灭火堆,把草鱼系在脖子上,就准备和大师一起上路。

既然已经在河岸边了,他们便打算沿河而下。有河的地方植被生长更密集,河边有来喝水的小型动物可以捕食,也更容易找到有人住的地方。只是河边的土地松软泥泞,走起来不如干燥的山地轻快,他便在不远片砍了两根粗长的枝条削成拐杖,与大师各拿了一根。

两人都是常走山路的人,行走的时候习惯将膝盖微微弯曲,把全身重量压在脚后跟上,这样重心偏后,不容易栽倒。手里的树枝则只是稍作支撑,遇到草丛时再往前探一探,惊起潜伏在里面的蛇虫鼠蚁之类。

朝下游疾行了一会儿,天气明显就热了起来,太阳从密林缝隙里照进来,不时闪到人的眼睛。

河边草丛和密林间也飞出嗡嗡作响的不知名小虫,邵道长走在前面,首当其冲地撞上了一团小虫,一喘气几乎就要吸进鼻腔里几只。

这么下去可怎么走路。邵道长皱了皱眉,挥袖赶开小虫,便从救生包里掏出一床蚊帐撕开,给两人一人头上裹了一片。长过肩的部分从两边划开,在肩头开个汽儿好让胳膊伸出来,再用绳子在腰间一束,底下的就和衣摆一样任它垂着。

纱帐的面料既薄又挺,既护住了头脸和上身,又不至于影响视线。邵道长又翻出炼金丹用的雄黄米分,全身上下洒了,不仅驱虫,还能驱走一些靠嗅觉寻找食物的大型野兽。不过这座山上不知是不是吸血鬼盘踞的缘故,始终没有虎豹之类的猛兽出现,倒是方便了他们。

有了这套防虫装,那些乌云似的小虫子在他们面前主动分开,空中嗡嘤的一些不知蝇子还是蜂也远远绕开了他们,总算能正常呼吸和看路了。

然而河边湿地除了恼人的飞虫,也是有些好东西的。赶路的时候,邵宗严便意外在一片矮草丛中发现了几只挤在一起的白白的圆团,就像是一窝挤在一起的雪白鹅蛋。其表面略洒着些土色的点,看上去嫩嫩滑滑的,令人一看就联想到了它们烹熟后的美味。

他提着棍子直冲过去,摘下一个掰开看了看,里面也是雪白柔滑的,果然就是他认识的马勃!而且菌子极嫩,正是堪入菜的时候。他立刻拿出笸箩将那几只挤在一起的都捡了,起身又到附近找其他的。

释念大师看到他给自己采蘑菇,心里又感动又不安,连忙帮着他一起找那些醒目的硕大白菇,拿衣襟兜着送过去,又劝他不要为了给自己准备素食而浪费时间。

邵宗严笑道:“大师过虑了,这些马勃嫩生生的,炒好后味道定然不错,我平常见了也不会放过的,不光是为了照顾大师。再说它们生得也不远,咱们捡了一笸箩也没花多少时间不是?”

释念涩然一笑,叹道:“道长这般关照我,我真不知如何回报了。”

到时候你不投诉就是最好的回报了。

客服道长眯着眼微笑,阳光从树叶缝隙间洒落到他头发上,像是给那头乌发镀上了一层金边,落在大师眼里简直就像是特地化身凡人来点化他的神佛。

可他已泥足深陷,还能涤净秽垢么?

他沉默地垂下头,跟在客服身后拄杖而行。

海拔高度每降一点就温暖湿润一些,水边和林中的植被不停变化,水边的蒲草换成了菰草,只是茎还青青细细的,没变成膨大鲜甜的茭白。虽然没找到太好的蔬食,他们却在草丛捡到了几枚直接生在地上的鸟蛋,比鸭蛋还大些,对着阳光看看也十分清透。附近还有比鸭子更大的长腿水鸟上下翻飞,就是飞得太远了点,不方便捕捉。

稍远一点的林子里还生着几株野桃,果子挂得低,米分米分白白的十分漂亮,邵道长便跑过去折了几枝。向阳几枝上已经有熟得略发软的了,邵宗严索性就在溪边拿水洗了洗,用盐搓掉皮上的绒毛,一人分了一个边走边啃。

桃子又甜又多汁,靠近核的部分略微泛酸,吃了以后生津止渴、齿颊留香。每个桃子都有拳头大小,吃完之后不仅解渴,也像是吃了一小顿加餐一样,走了半晌山路都没觉着饥饿。

晏寒江吃的则是邵宗严从自己手上那个切下来的桃块,切得薄薄的,拿在他手里却感觉比最大的长西瓜还要大,吃了几片就把胃撑得满满的,连午饭都不太想吃了。

邵道长在吃饭方面照顾鱼比照顾客户要多,既然晏寒江不饿,他们做人类的就艰苦一点,随便热点剩馒头剩菜也是一餐。大师一个出家人化缘化惯了,就算在吸血鬼城堡里享受了封建领主阶层的奢侈生活,也不改朴素本质,有点热饭热菜就满意了,完全不嫌吃得简单。

何况背后还压着一个吸血鬼公爵,巨大的心理压力足够让他食不下咽的了。

疾行了七八个小时后,前方的山体坡度陡然变成了接近垂直的状态,身边的河水顺着河道奔流出去,变成一片瀑布垂落而下。走到山崖边向下望去,那片瀑布的高度至少有四五十米,在下面汇成一个水潭,水潭所在处却是一片平坦山崖,林木十分茂密,在远方以稍缓的坡度延伸下去。

邵宗严拿出地图对比,按照图上的等高线心算了一下距离,便果断宣布:“我们就从这里垂降下去,这是最近的一条路了,等下到那片山崖上就吃饭,就要开始准备夜里休息的地方了。”

释念回头看了一眼山顶,那里雄伟的吸血鬼城堡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吸血鬼压在他心头的重负犹在,但有这位仙人派来的客服,就仿佛有阳光照在他心上,扫去那段日子带来的黑暗。他双掌合什颂了声佛号,扶着木杖坐在石头上,静待邵宗严的安排。

大师既没竟见,邵道长便要开始准备垂吊事宜,第一位要担心却是脖子上的晏兄。从崖顶垂降下去几十米高,他总怕绳子会被山风吹得摇荡得太厉害,把鱼甩出去,于是隔着蚊帐布摸了摸脖子上的小吊床,柔声问道:“晏兄你坐在这里安全吗?要不我把另外两个角系起来,一会儿下去时更稳当点。”

晏寒江抓着手巾边坐起来,乌黑水润的大眼睛直直看着他,摇头道:“我抓着就行,你弄不掉我。”

就是吊床不稳当,他呆的这地方就在邵宗严脖子下面,一翻身就能钻进他领口里去呀。

确认好晏兄这边没事,邵道长就全心全意管起客户来了。大师看出他和草鱼精腻歪够了,打算跟自己说话,便主动问道:“道长还是要像之前离开塞伦堡时那样扛着我跳下去吗?这里瀑布飞溅,我怕不够安全……”

邵宗严笑道:“大师想得不错,这样跳下去太过冒险,不如用绳子往下垂。待会儿我先把大师放下去,自己再垂降下去,我在空中时不要害怕,千万放松身子别乱动,我会把你安全放下的。”

释念干脆利落地点了头:“听凭道长安排。”

他们沿着悬崖背水而行,走到差不多的地方,邵宗严便挑了一块宽厚稳当,顶部圆而下方略细的石块作为固定绳子的支点。

他从包里拿出两条伞绳并在一起,一端在石块凹下处绕了几圈扎紧,另一端扔下悬崖。然后他就直接拉起绳子从腿间穿过,长的一端从右腿下方绕上来反压左肩,最后由左手抓着上方的绳索,右手在腰间拽着绳子,靠手感调整下滑的速度。最后调了调腿上绳圈的松紧,腿一蹬便从崖上落下,用手控制绳子一寸寸落下。

被他留在崖上的大师神色茫然,看着下面渐渐远去的客服,差点脱口问出:“刚才说的不是我先下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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