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尘世中,这句轻软的声音宛如清凌凌的涧泉,在燥郁空气里缓缓化开。
话音一落,鹿白不等景殃阻止,就把花灯放进了河水里。
花灯载着期许,飘向远方。
南皎河下游,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从玉一路风尘仆仆,终于如约赶回京城城南。
她特意去成衣铺买了一身年轻女子的衣裳,别扭地换上之后,藏起自己随身携带的刀,这才来到南皎河下游处。
她做出一副悠悠闲闲来逛玩的普通女子,四处张望,观察地形。
河面上,一艘游船驶来,船夫瞧她的打扮,无甚热情地喊了一嗓子:“坐船喽——来回五两银子——”
从玉打量了下游船:不惹眼,安全性好,无人打扰。
她心下满意,正要想法子联系宁蕖郡主,就察觉自己身旁又来了个人。
她警惕地转头看去。
旁边的人只有十八九岁,身上带着股年轻少年气,也是一副风尘仆仆刚到的样子。只是从走路姿势和神情举动来看,他和她一样,是个练家子。
对方没注意到她,也在打量游船。
从玉放下警惕,正要收回目光,就见这人敏锐地回头看过来。
两个人冷不丁地对视。
互相打量了下,又同时放下警惕——
嗯,看样子对方跟自己无甚关系,可以放心了。
少年以表礼貌,客气地打了个招呼:“这位姑娘,你在此处做什么呢?”
“我陪我表妹来的,准备看看城南风景,但不小心走散了。”
从玉信口胡诌,也反问回去表示礼貌:“公子你呢?”
“我晚上吃多了,陪我表哥来吹吹风,但现在找不到他人。”
时五胡说八道之后,莫名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仿佛刚刚才听过。
但他顾不了这么多,马上到了约定时间,他要是再不传点消息,估计就要被主子罚了。
于是他再次客气一笑,对方也友好地点点头,两个人同时朝着反方向走远三步,背过身去,各自掏出一张纸条和能写字的墨石。
下一刻,两个人开始写字,内容都一样:
“南皎河下游,游船处。”
时五拉住一个路过的年轻男人,嘀嘀咕咕一番后,把藏着字条的肉饼交给他,递了二十两银票。
从玉扯住一个路过的年轻姑娘,嘀嘀咕咕一番后,把藏着字条的菜饼交给她,也递了二十两银票。
一个男子一个女子各自离去,去寻找那位“符合特征之人”。
时五和从玉再次转过身来,恍若无事一般,一个在这头继续看风景,一个在那头继续吹吹风。
花灯放完,景殃和鹿白两个人都有点沉默。
景殃看着花灯在河水上飘远,一双眸子里情绪沉沉浮浮。
他脑海里一直浮现着小郡主方才的眼神。
那是一双极为清澈剔透的漆眸,明媚又烂漫,藏着几分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和炽热。
但他看过太多次这种眼神,所以再次见到这种目光时他几乎一眼看透,格外明显。
景殃微微蹙起眉,第一次开始思索一个荒谬的问题——
这个连及笄都不到的小姑娘对待自己的心意,貌似是认真的。
如果真是这样……
他目光落在鹿白的面颊上。
窥视到了她隐藏的忐忑不安,景殃不由回忆起两人刚开始遇到的场景。
那时他与姜绍做了场交易,需要赎出姜尺素,所以不得不出面为姜尺素撑腰。鹿白刚好被一个粗野男人欺负,跌倒在他脚边。
他不知道她是谁,但看对方年龄小,出于教养和习惯,将对方给扶了起来,顺便给她出了气。
按照正常流程,他们后续不会再有交集。
但鹿白后来却讹上了他。
小姑娘整天围着他转,莫名地对他心动不已,嘴巴很甜,看似乖巧的面庞下小心思颇多,但都很好猜,不具备威胁。
他赶也赶不走,索性随她去。
这心动一看就是闹着玩的。如此稚气的年纪,她能懂什么?